在她的手里,那盘子很稳当。
“你说什么?你在教我做事?”上官晟允拖长了声音,眯着眼,把头歪了歪,想看清楚那盘子下面的人。
这人的胆子倒是肥得很。
“奴婢不敢。”那宫女道。
他点了点她,又指着她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,道:“禁卫呢?死了么?全都拉出去——”
整个寝殿里,除了苏倾之外的一个宫女和三个太监,全部都吓得差点昏死过去。
那位原先发着抖的小奉茶,一下子瘫坐到地上,哭出声来,道:“奴婢知罪!求陛下饶命,奴婢不该发抖——”
“陛下,是我抢了她的盘子,且求陛下仁爱,饶过其他人一命。只责罚我便是了。”苏倾说道。
“你以为你是——”上官晟允下了榻,撇开袍子往前走了几步,正想要抬脚去踹她,
忽然间定住了。
这半路杀出来的宫女,怎么既面生,又眼熟?
眼熟的是她头上的那支簪子,他在什么地方见过?跟什么他曾经很熟悉的人,有过关联。
今天夜里酒喝多了,平日里又喜欢服食丹药,上官晟允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动。
殿外听到了他的喊声,闯进来几个禁卫,正要拉人出去。
皇帝挥挥手道:“先不忙。”
他又上前一步,打量着她,疑惑道:“你叫什么名儿?”
“奴婢姓苏名倾。”苏倾答道。
“不对、不对。”皇帝摇着头道,“你啊,你叫念予。”
苏倾没有抬头,回答道:“蒙陛下惦念,那是奴婢的小字。”
平常女子在十五岁及笄之后,才有小字,苏家行武,苏恒大将军不拘小节。一儿一女,均在请西席开蒙之时,就起了表字。
主要是怕自己行军在外,错漏了儿女的成人仪式。
可惜的是,不仅错漏了。连儿女长大成人,最后亦未曾见到。
“真的是你,你居然未死?”皇帝的酒劲上来了,话说得毫无遮掩。
他脸上褪去了刚刚的怒意,反而有些得意之色,似乎为自己终于能够记起来此人是谁,而洋洋自得。
“回陛下的话,奴婢一直在后宫里当差,未曾死去。”苏倾依旧一板一眼地回答。
说实话,在后宫里好端端地捱过这些年而没死,确实不容易。
“好啊!”皇帝退了一步,道,“是苏太后叫你来索命来了?”
……
“陛下!”苏倾轻呼一声。
就算他是皇帝,是不是也有点太忘形了?
这个酒蒙子!
上官晟允一抬手,拔了她头上的那根簪子,她的鬓发歪了一歪,但并未散开,整个人身形不动,依旧跪得好好的。
他朝着殿里其他人喝了一声:“都滚出去!”
苏倾闻言,抬起身子。他又道:“你留下来。”
三个小太监并一个小宫女,本来就已经躲的躲,发晕的发晕,此时一齐站起来,逃也似的跑出去了。
皇帝转回身去,斜坐到罗汉榻上,对依旧跪在地上举着托盘的苏倾说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
她依言抬起了头。
他上下审视过她,点点头道:“你长大了。”
苏倾的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陛下还记得奴婢,是奴婢的幸事。”
他转了转手中的那根簪子道:“没记错的话,当年进宫,这枚素银簪子是苏太后赐给你的,供你服孝之用。那时候你还未及笄?”
苏倾道:“那一年奴婢十三岁。”
“不错,不错,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。当年朕痛惜苏将军,要赐你才人之位,你字字泣血,拿你父母的生死来拿捏寡人,又要用这根簪子自裁,厉害得很呐!只是……怎么长大了,还是这般不知死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