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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

惜言兮 著

武侠仙侠连载

禾穗眼疾手快,大声喊道:“站住!别跑!”说着,一个箭步冲上去,伸手抓住了黑痣男子的衣袖。黑痣男子见状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猛地用力一甩胳膊,妄图挣脱。这一甩用力过猛,他怀里的包袱竟掉落在地,“哗啦”一声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众人定睛一看,好家伙,里头不仅有金丝,还有好些珠玉首饰。“果然是你!”禾穗咬牙切齿地说道。黑痣男子瞬间面露凶光,捡起包袱,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,恶狠狠地朝着禾穗刺去。禾穗下意识地松开手侧身闪躲,可还是慢了一步,匕首贴着她的衣袖划过,割破了布料,手臂上随即留下一道血痕。黑痣男子见禾穗松开手,也不恋战,眼睛滴溜溜一转,突然转身,朝着人群最薄弱的地方冲去。禾穗哪能让他轻易逃脱,她顾不上疼痛,拔腿就追。在混乱的人群中,两...

主角:禾穗宋怀谦   更新:2025-04-28 18:55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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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禾穗宋怀谦的武侠仙侠小说《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》,由网络作家“惜言兮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禾穗眼疾手快,大声喊道:“站住!别跑!”说着,一个箭步冲上去,伸手抓住了黑痣男子的衣袖。黑痣男子见状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猛地用力一甩胳膊,妄图挣脱。这一甩用力过猛,他怀里的包袱竟掉落在地,“哗啦”一声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众人定睛一看,好家伙,里头不仅有金丝,还有好些珠玉首饰。“果然是你!”禾穗咬牙切齿地说道。黑痣男子瞬间面露凶光,捡起包袱,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,恶狠狠地朝着禾穗刺去。禾穗下意识地松开手侧身闪躲,可还是慢了一步,匕首贴着她的衣袖划过,割破了布料,手臂上随即留下一道血痕。黑痣男子见禾穗松开手,也不恋战,眼睛滴溜溜一转,突然转身,朝着人群最薄弱的地方冲去。禾穗哪能让他轻易逃脱,她顾不上疼痛,拔腿就追。在混乱的人群中,两...

《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》精彩片段


禾穗眼疾手快,大声喊道:“站住!别跑!”说着,一个箭步冲上去,伸手抓住了黑痣男子的衣袖。

黑痣男子见状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猛地用力一甩胳膊,妄图挣脱。

这一甩用力过猛,他怀里的包袱竟掉落在地,“哗啦”一声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众人定睛一看,好家伙,里头不仅有金丝,还有好些珠玉首饰。

“果然是你!”禾穗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
黑痣男子瞬间面露凶光,捡起包袱,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,恶狠狠地朝着禾穗刺去。

禾穗下意识地松开手侧身闪躲,可还是慢了一步,匕首贴着她的衣袖划过,割破了布料,手臂上随即留下一道血痕。

黑痣男子见禾穗松开手,也不恋战,眼睛滴溜溜一转,突然转身,朝着人群最薄弱的地方冲去。

禾穗哪能让他轻易逃脱,她顾不上疼痛,拔腿就追。在混乱的人群中,两人你追我赶,不时有人被他们撞倒,发出阵阵惊呼。

追到一条小巷子里,黑痣男子突然停下,靠着墙壁大口喘气,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:“臭丫头,你别逼我,我可不想闹出人命。”

禾穗警惕地盯着他:“你逃不掉的,乖乖跟我去见官!”

黑痣男子冷哼:“这可是你逼我的。”说着手腕翻转,匕首落在掌心。

紧接着黑痣男子手持匕首一步步逼近,在昏暗的小巷中,刀刃闪烁着寒光,映照着他那凶狠且扭曲的面容。

禾穗见状,顿时紧张得不行,只能狼狈的闪躲着,一个失神,脚下一软,差点摔倒在地。

黑痣男子见状,脸上的狰狞更甚,猛地扑了过来,匕首直直刺向禾穗的胸口。千钧一发之际,禾穗拼尽全身力气侧身一闪,匕首擦着她的衣衫划过肩膀,不过眨眼间,艳丽如红梅绽放般的红色便迅速染满了衣衫。

“哼,臭丫头,看你能躲到几时!”黑痣男子咆哮着,再次挥动匕首,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。

禾穗躲闪不及,满心只剩求生的本能,慌乱间,她不假思索地抬脚,用尽力气狠狠踢去。

不曾想这一脚正中黑痣男子的胯部,黑痣男子瞬间脸色惨白,眼睛瞪得滚圆,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,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,身体蜷缩成一团,双手下意识捂住胯部,匕首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。

恰在此时,廖管事带着几名府卫及时赶到了。

看到眼前这混乱的场景,廖管事立刻带着府卫冲上去,将黑痣男子团团围住。

黑痣男子见形势不妙,还想负隅顽抗,却被廖管事一脚踢飞了匕首,紧接着被府卫们死死按住。

在府后园子的柴房附近,春桃轻手轻脚地绕到屋子后面,一眼便瞧见了一扇毫不起眼的小窗。

那窗户位置颇高,她费了好大劲,才勉强踮起脚尖,将眼睛凑近窗沿,透过那小小的缝隙往屋内瞧去。

只见柴房里两个人正压低声音激烈地争执着,其中一人满脸不悦:“就这点银钱,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?”

另一个人冷哼一声,带着几分不屑回应道:“你还不知足?你不过就提供了张图纸,所有跑腿出力的事儿,可都是我兄弟两人干的!”

先前那人一听,愈发气愤,脖子上青筋暴起,低声吼道:“那些金线暂且不提,我给你们的那些珍贵首饰呢?就算折合成现银,也绝不止这点银钱吧!”

“你敢把那些首饰拿去当铺吗?还不得我兄弟两带去外地,带出去处理不得车马费吗......”

争吵愈发激烈,屋内的气氛紧张得仿佛能点燃空气。

春桃见状,丝毫不敢耽搁,蹑手蹑脚地悄悄转身,打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知给管事。

春桃刚给吴嬷嬷说着自己在柴房发现的情况,廖管事便押着黑痣男子回来了。她赶忙又将此事从头到尾,毫无保留地向众人重新详述了一遍。

廖管事听闻后,急忙领着府卫将柴房包围起来,随后如雷霆般破门而入。柴房里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,就被训练有素的府卫们瞬间制服。

府卫们押着柴房里那两个争吵的人,与廖管事一同回到库房院子。众人跟至库房,院子里烛火明灭,气氛凝重。

小厮手脚麻利,迅速端来椅子,恭敬地奉上茶盏。

廖管事端坐在椅子上,接过小厮递上的茶润了润喉,神色冷峻,“抬起他们的头。”

府卫们立刻照做,伸手将黑痣男子以及柴房那两人的脑袋抬起。

众人见状,脸上瞬间露出愕然之色,三人之中,竟有一人是府里库房的小管事康大富。

那康大富扑通跪倒匍匐在地,声音颤抖着喊道:“廖叔,饶命啊!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,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!”

廖管事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康大富,身为府里库房小管事,你竟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,勾结外人妄图盗取府中财物,你可知罪?”

黑痣男子此时却冷哼一声,不屑地说道:“要杀要剐,痛快点,少在这儿啰嗦!”

廖管事听闻黑痣男子这般言语,怒极反笑,“好啊,你这贼人倒是有几分‘骨气’。不过在这县府之中,岂轮得到你放肆?”

说罢,他扬了扬手,立刻有两名身两名府卫搬来长条凳。紧接着,又有两名府卫将黑痣男子拖到长条凳上。一人用力将他的上身死死按在凳面上,另一人则迅速将他的双腿分开,牢牢压住。

黑痣男子虽奋力挣扎,奈何这几个府卫皆是训练有素、身强力壮之辈,他根本挣脱不开。

府卫手起杖落,板子重重砸在黑痣男子背部,啪”的一声巨响,黑痣男子惨叫出声。不一会儿,黑痣男子背部皮开肉绽,鲜血染红衣衫。

康大富见状,膝盖在地面蹭着向前挪了几步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:“廖叔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这次真的是被这两恶徒哄骗,才会鬼迷心窍。只要您肯饶我一命,我愿做牛做马,将功赎罪。”


禾穗面露惶恐,忙道:“世子妃,奴婢实在是疏忽大意了,往后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,也绝不敢再这般莽撞,口无遮拦。”

董婉神色平静,接着说道:“云姨娘是母妃特意指来伺候殿下的人。你且仔细想想,你方才那般言论,倘若传扬出去,旁人会如何看我?只怕都要戳着我的脊梁骨,诟病我对婆母不敬,还生性善妒,连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都容不下。”

说到此处,董婉微微顿了顿,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。

“你也清楚,我这身子骨,一直时好时坏,怎么调养都不见起色。巧姐儿如今都快四岁了,可我却始终未能再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。偌大的王府,至今没有一个后继之人,本就引得不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。在这风口浪尖上,咱们一言一行都得万分小心,稍有差池,便会被人抓住把柄,肆意编排。”

“如今这云姨娘进了咱们院子,且不论她究竟有没有小心思,只要她能早日为殿下诞下子嗣,那便是王府的大功臣。咱们非但不能苛待了她,还得多多照拂着些,莫要让人挑出理儿来。”

董婉微微垂眸,睫羽轻颤,将眼底复杂神色悄然遮掩。她语气平淡,可那一字一句里,却隐隐渗出丝丝酸涩

“咱们身处这王府,诸多事宜,皆已身不由己。多一位子嗣,王府便多一分安稳,无论从王府大局考量,还是于咱们自身而言,都是桩好事。往后日子悠悠漫长,若殿下心里始终念着我与巧姐儿,想来也能安稳度日。”

董婉抬起素手,缓缓抚过鬓角,动作轻柔。

“倘若哪天殿下对我们母女的情意淡了,即便没有云姨娘,也必定会有方姨娘、柳姨娘之流出现。在这深宅大院,男人妻妾成群本就是寻常之事,我又能改变什么呢?与其和那些新人争得你死我活,闹得个两败俱伤,倒不如放宽心,随遇而安。”

“我眼下最要紧的,是用心照顾好姐儿,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得健健康康,如此才有精力守住咱们母女的一方小天地。”

董婉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,语气也坚定了几分。

“与其整日费神费力,一门心思去防范那些层出不穷的莺莺燕燕,倒不如沉下心来,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。殿下向来聪慧,心中对诸事都自有评判,是非曲直他自会去分辨。我别无所求,只盼着,以后这漫长岁月里,他莫要忘却了与我一路走来所积攒下的夫妻情分。”

……

夜幕仿若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,悄然无声地自天际缓缓铺陈而下。

绯樱阁内,红烛摇曳,那跳跃的火苗似俏皮的精灵,将满室映得暖煦煦的

宋怀谦迈进绯樱阁,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走动轻晃,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

他身姿挺拔如松,一袭绣着金丝云纹的喜服加身,衬得他愈发器宇轩昂。他剑眉微蹙,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疏离,摇曳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,使得他英俊的面容更添几分冷峻。

早已久候的绮云满心欢喜的迎上去,微微欠身,朱唇轻启,柔声道:“世子万安。”

绮云一身红妆艳丽夺目,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,眉眼间娇羞之态尽显。

宋怀谦微微颔首示意,目光却并未在绮云身上多做停留,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,缓缓扫视着绯樱阁内的布置。

这阁中满眼的红绸与灯笼,在他看来,不过是一道道将他困住的枷锁,每一丝艳丽都透着荒诞。

绮云察觉到世子的冷漠,心里猛地一紧,仍勉强挤出笑容,嘴角都显得有些僵硬。

她走到桌案旁稳稳提起茶壶倒茶,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安。“世子,请用茶。”她轻声说,声音里既有期待,又夹杂着面对宋怀谦的忐忑。

宋怀谦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茶,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缓缓伸手握住茶杯,抬眼透过水汽看向绮云,眼前女子眉眼娇羞含怯,他却只觉满心无奈与抗拒。

绮云被他直直盯着,脸颊瞬间泛红,很快便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爱怜之意。她低下头,忐忑问道:“世子,可要开始用膳?”

宋怀谦移开视线,淡淡道:“摆上来吧。”

绮云忙应了一声,而后对候在不远处的喜儿道:“快,让小厨房将膳食摆上来!”话里难掩紧张与急促。

喜儿机灵地点头,转身快步离去。

很快,丫鬟们端着漆盘进来,油亮喷香的红烧狮子头;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;还有鲜嫩翠绿的翡翠炒时蔬......

丫鬟们屏气敛息,将菜肴依次摆放在铺着锦缎的圆桌上,一时间,屋内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味。

绮云见膳食上齐,走到桌旁,伸手拿起象牙镶金的筷子,犹豫了一下,先夹起一个圆润饱满的狮子头,放入宋怀谦面前的青瓷碟中。

一旁的喜儿立马上前笑着说道:“世子,这一桌席面,都是世子妃特意吩咐小厨房精心安排的,您快尝尝,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。”

宋怀谦目光扫过那青瓷碟中的狮子头,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绮云与喜儿,神色依旧平淡,微微点头,轻声说了句:“费心了。”

说罢,他拿起筷子,夹起狮子头送入口中。

绮云悄悄打量宋怀谦的一举一动,他吃得极有分寸,动作优雅却透着疏离,让人瞧不出情绪。

绮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。她赶忙又夹起一筷子青菜,轻轻放在青瓷碟中。

宋怀谦仿若未觉,依旧平静地吃着,每一口饭菜入口,都细细咀嚼。不一会儿,便歇了筷。

“你吃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他声音平静,不带一丝波澜,说完不等绮云主仆有所反应便快步朝外走去,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拉得长长的。

绮云呆呆地站在原地,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连挽留的话都忘了说,心中只觉得委屈。

“吱呀”一声,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,瑞锦阁内室的门被缓缓推开。屋内,暖黄的烛火轻轻晃动,似在温柔诉说着一室的宁静。


“二宝也入了村里的私塾,昨日归家,口中还念念有词,背诵着新学的《三字经》。二丫也乖巧得很,每日都乖乖听爹娘的话,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。对了,爹娘还特意嘱咐,说京城花销大,让你千万莫再把赏钱都往家里捎,家里现在日子过得去,让你留着银钱把自己照顾周全……”

禾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,爹娘质朴的关怀跃然纸上,眼眶不禁微微泛红。京城的繁华于此刻竟有些虚幻,她满心都是家乡那片熟悉的土地和亲人的面容。

禾穗小心收好信笺,收入怀中,随后取来竹纸铺在桌上,她研好墨,拿起毛笔,笔锋轻蘸墨汁。

“爹娘,听说家里添了地,二宝也进了私塾,日子越来越有盼头,我心里高兴极了。我在京城一切都好,你们别担心。”

京城可大了,街头热闹得很。耍杂技的在空中翻跟头,惊险得很,大家直叫好;变戏法的手特别巧,眨眼就能变出好玩的东西,逗得大家哈哈大笑。

街边小吃多得让人馋。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;酸甜可口的糖葫芦;刚出炉的烤红薯;蒸得软软黏黏的甑糕;颜色嫩黄,口感细腻的豌豆黄;驴打滚也不错,糯米团包着红豆沙,再滚上黄豆面,还有各式各样的果脯......

京城的房子可高了,一栋栋又气派又威风,瞅着就让人忍不住惊叹。

爹娘,我所侍奉的老爷夫人,乃端王府世子与世子妃,身份尊崇至极。二位主子为人宽厚仁慈,待下人和善有加。王府规矩繁多却有序,我学到了好多王府的规矩,见识也增长了不少,感觉收获特别大。

就是晚上安静下来,我老想起你们。我盼着早点回去,跟你们讲讲京城的事儿......

禾穗放下毛笔,看着写满思念和生活点滴的竹纸,眼眶有点红,可嘴角却忍不住露出笑意。她知道,爹娘收到这封信肯定会为她高兴,她也会带着这份牵挂,在京城好好生活下去。

禾穗把写好的竹纸放到一旁晾着,揉了揉酸胀的手腕。

歇了一会儿,她又拿起毛笔蘸蘸墨,看着新的信纸,脑海里一下就浮现出春桃活泼的模样,嘴角又扬了起来,接着认真给春桃写起回信。

“春桃姐姐,秀秀姐姐,好久没写信了,我在京城一切都好……”她一边回忆着和春桃以前的趣事,一边把现在的思念、生活里的新鲜事,通过文字,传给远方的好友......

天光熹微,禾穗随着巧姐儿踏入了瑞锦阁。

董婉正懒怠的斜倚在罗汉榻上对着青梧交代着些什么,她发髻松松挽着,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,她身上随意披着件锦缎披风。

瞧见巧姐儿欢快的奔过去来,董婉立马停了话头,坐起身子稳稳接住巧姐儿,手指轻点了点巧姐儿的鼻尖。“囡囡想去外祖父家吗?”

巧姐儿眼睛亮晶晶的,忙不迭地点头“想呢!想呢!”

董婉看着巧姐儿这般急切的模样,忍不住笑出声,“既然囡囡这般想去,那咱们明日便一起去外祖父家。”说着,她转头看向青梧,吩咐道:“我刚才说的可都记下了?再去准备些巧姐儿素日里爱吃的点心,装在食盒里,路上也好打发时间。”

青梧忙福身,脆生生应道:“世子妃,奴婢记下了,这就去办!”说罢,转身快步离开,匆匆去筹备诸事。

待青梧离去,董婉便陪着巧姐儿嬉笑玩闹起来。巧姐儿一会儿扮个鬼脸,一会儿又蹦蹦跳跳,活泼得像只灵动的小松鼠。不多时董婉就隐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,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汗珠,身形也微微晃了晃。

禾穗自进门行礼问安后,便一直安静候在角落里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赶忙翻找出九连环,笑着对巧姐儿说:“小姐,来玩这个,可有意思啦。”

巧姐儿好奇地接过九连环,眼睛紧紧盯着那一连串的小环,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。

“世子妃,”禾穗踌躇片刻,终是忍不住轻声说道,“瞧着您神色不佳,是身子不适吗?可要唤府医过来瞧瞧?”

董婉微微坐直了身子,抬手揉了揉发涩的头角,“不必了,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,没什么大碍。”

青岚眼尖,当即从一旁木案上,取来一盏温茶,递到董婉面前。

董婉抬手接过,茶盏触手温热,驱散了几分寒意。她轻抿一口,茶汤在舌尖晕开,带来丝丝缕缕的回甘。与此同时,她目光悠悠一转,落在禾穗身上,若有所思片刻,方才启唇,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探究:“禾穗,你跟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,觉得这王府的日子如何?”

禾穗微微一愣,想了想,才谨慎地回道:“回世子妃的话,奴婢觉得王府里比县府里规矩更显森严,不过世子妃您待下人宽厚,奴婢觉得在这里和县府一样,很是安稳踏实。”

“你倒是个实诚丫头,规矩繁多也并非全无益处。就拿你来讲,若能在这繁杂规矩中觅得自己的立身之法,往后的日子,必定会比旁人顺遂不少。”说着,董婉轻轻转动手中那只莹润剔透的茶盏,盏中茶汤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漾,泛起层层细密的涟漪。

禾穗一脸认真地聆听,眼中满是思索的神色。

“平日里,你多留意身边老嬷嬷们的行事做派,有不明白的,私下里也能向她们请教。这京城之中,往来皆是权贵,咱们王府之人的一举一动,都关乎着王府的颜面。你既要学着适应这讲究的规矩,也要在形形色色的人面前,始终恪守自己的本分。”

禾穗忙不迭点头,恭敬道:“多谢世子妃提点,奴婢往后定会更加留心。”

巧姐儿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个小环,顿时满脸得意,脆生生地叫嚷起来:“娘亲,你瞧,我解开一个啦!”

董婉眉眼含笑,轻声夸赞:“囡囡可真聪明。再沉住气些,保准能把这一整个九连环都解开。”


历经一个半月的舟车劳顿,禾穗一行人终于在一个天色微暗的傍晚,远远瞧见了盛京那高耸威严的城墙。此时,残阳如血,余晖缓缓洒下,给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边。然而这壮丽的景致,却难以驱散众人满身的疲惫。

马车之中,董婉斜靠在宋怀谦怀里,她微微瞌着眼,眼窝深陷,透着深深的倦意。

另一辆马车里,巧姐儿小脸苍白,身子软绵绵地躺在奶娘怀里。她原本灵动的双眼此刻毫无神采,小嘴微微嘟着,原本粉嫩的脸颊如今瘦了一圈,就连往日里爱摆弄的小物件,此刻也被随意丢在一旁。

禾穗也从初别家时的愁绪中抽离,车帘被秋风撩起一条缝儿,禾穗透过缝儿瞥见那渐近的巍峨城墙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。

马车缓缓驶向城门。城门口,士兵们个个身姿笔挺,手中长枪闪烁着森冷的寒光。他们神情冷肃地审视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与车辆。

宋柏率先驱马上去,向守城校尉递上一块铜牌,校尉接过仔细查看后微微点头,抬手示意放行。

马车缓缓穿过城门,城中繁华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。街边店铺林立,招牌在秋风中摇曳,吆喝声、谈笑声交织成一片。

巧姐儿闻声,眼皮微微一动,似是有了些许精神,却依旧虚弱地靠在奶娘怀里。禾穗则好奇地瞪大双眼,透过车帘的缝隙张望着这陌生又热闹的城市。

马车拐进一条宽阔的街道,道路两旁的柳树在风中轻轻摆动,枝叶摩挲,似在低声私语。

不多时,一座巍峨的府邸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。

府门高大厚重,由乌金石砌成,表面平整且带着古朴质感。两扇门板足有两人高,布满金色铆钉。门板中央,是一对纯金打造的兽面衔环,兽面怒目圆睁,衔着刻有龙纹的粗铜环,威风凛凛。

府门两侧的汉白玉门柱上,雕刻着灵动云纹,顶端各蹲一只麒麟,守护着王府。上方高悬绛红色楠木匾额,金粉书写的“端王府”三字,雄浑大气。

老爷夫人竟然是出自王府,禾穗有片刻愕然。

宋柏利落翻身下马,快步走到府门前,双手稳稳握住门环,而后用力叩击。门环重重撞击在兽面上,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声响。

不多时,门“吱呀”一声缓缓打开,一位身着藏青色锦袍的老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。

他身形清瘦,腰背却挺得笔直,老者目光如炬,先是快速扫了一眼宋柏,旋即垂首,将视线毕恭毕敬地投向马车,始终维持着躬身的姿态:“见过殿下,殿下万安。”

宋怀谦神色淡然,轻应了一声以作回应。

老者当即指挥车夫,稳稳地将马车赶进府内。

府内庭院深深,青砖铺地,一尘不染。正中央是一座精致的假山,旁边的池塘里,几尾金鱼在水中悠然游动,偶尔吐出几个泡泡。

马车稳稳停住,宋怀谦伸出手,搀扶着董婉,动作轻柔地助她下了马车坐上轿辇。青岚紧随其后,奶娘则小心翼翼地抱起巧姐儿,禾穗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末尾,一行人井然有序地朝着府内缓缓前行,身影逐渐没入那雕梁画栋、朱门深掩的宅邸之中。

穿过几道回廊,来到一处正厅。

锦华堂内布置得典雅大气,桌椅摆放整齐,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。

端王身着华贵深色锦袍端坐在主位上,他面容清癯,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,两鬓斑白,头发却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之中,眼神深邃而锐利,不怒自威,尽显久居高位的沉稳与威严。

众人一踏入锦华堂,宋怀谦立刻带着董婉走到中央,两人齐齐跪下,双手伏地,额头轻触地面,恭谨拜道:“拜见父王,父王万安。”

紧跟其后的青岚和禾穗见状,也迅速在一旁跪地行礼:“拜见王爷,王爷万安”。奶娘抱着巧姐儿,无法行全礼,便微微屈膝,欠身致意,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与敬畏。

端王轻轻颔首,抬手示意他们起身:“起来吧,一路舟车劳顿,不必多礼。”

言罢,目光落在巧姐儿身上,眉头轻轻皱起,“这孩子就是巧姐儿?看着怎这般虚弱?”

奶娘听闻,急忙向前一步,再次微微屈膝行礼,语气中满是恭敬:“回王爷的话,姐儿一路车马颠簸,许是有些水土不服,才显得气色不佳。但平日里,她身子骨还算康健的。”说着,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巧姐儿,似是在安抚。

“祖父福寿安康,”巧姐儿脆生生地开口,声音带着几分稚嫩,她努力从奶娘怀中探出个小脑袋,苍白的脸上圆睁着双眼看向端王。

端王脸上的皱纹微微舒展开来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他伸出干枯却不失威严的手,示意奶娘将巧姐儿抱近些。

奶娘赶忙趋步上前,身姿微微下弯,动作间尽显恭谨。她双手稳稳托着巧姐儿轻轻凑到老者近前。

端王轻轻摸了摸巧姐儿的头,那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满是慈爱,说道:“乖孩子,让祖父好好瞧瞧。”

巧姐儿一点也不认生,笑嘻嘻地看着端王,还伸出小手抓住了老者的手指。

端王轻轻摩挲着巧姐儿的小手,那小手冰凉且瘦弱,让他眉头不禁又皱了皱。“这孩子,定是路上受了不少苦。”言罢,端王微微侧身,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。其上雕刻着精美的瑞兽图案,栩栩如生。端王伸出手,将玉佩递到巧姐儿面前,“拿着玩吧。”

“谢谢祖父。”巧姐儿小手接过玉佩,好奇地翻看着。

端王笑着颔首,旋即目光转向宋怀谦,沉声道:“敬之,带巧姐儿去拜见过她祖母,便先去安置下来。叫府医仔细地为巧姐儿瞧一瞧,莫要落下病根。”

宋怀谦神色恭谨,躬身应是。众人纷纷再次向端王深施一礼后有序地退下。

巧姐儿松开端王的手指,还不忘挥着小手清脆喊道:“祖父再见。”端王微微含笑,抬起手,朝巧姐儿轻轻摆了摆。


红绫压根儿不为所动,往前狠狠跨出一大步,恶狠狠地瞪着禾穗,脸上的刻薄劲儿愈发明显:“哼,瞧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,我真怀疑她连杯水都端不稳,还伺候姐儿呢,别到时候打翻了主子的东西,带累着咱们大家跟着吃挂落!”

这话一出口,原本热闹嘈杂的长条桌旁瞬间安静下来。

周围的人有的停下了手中的碗筷,嘴巴半张着,眼神在红绫和禾穗等人身上来回打转;有的伸长了脖子,好奇地张望着这边的动静;还有的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,小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。

几个平日里与红绫关系较好的丫鬟,面露犹豫之色,似乎在纠结要不要上前帮衬红绫。一时间,伙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场冲突该如何收场。

禾穗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,目光平静的看向红绫:“红绫姐姐,我虽刚来,可伺候主子的心意是诚挚的。未曾做事便被断定连杯水都端不稳,实在委屈。”

说到此处,禾穗微微一顿,接着说道:“红绫姐姐如此关注我,想来也是对府里诸事上心,盼着一切都井井有条。我确实还不熟悉规矩,正愁没人指点,姐姐若愿意教我,我求之不得,往后也能少出错,不给大家添麻烦。也请姐姐莫要因毫无根据的事,伤了大家和气。”

红绫听闻,先是一怔,显然没料到禾穗会这般回应。她张了张嘴,本想继续发难,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,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又强装镇定,冷哼一声道:“哼,就你嘴甜会说,我且瞧你往后是不是真有这本事。”说完,她便甩了甩手帕,脚步略显急促的走了。

周围长桌的人在红绫离去后,瞬间炸开了锅。

坐在角落的小厮,瞪大了眼睛,手中端着的饭碗都险些拿不住,嘴里忍不住对身旁的同伴嘟囔:“这可真是没想到,平日里厉害得不行的红绫姑娘,竟被禾穗这般噎了回去。”同伴赶忙伸手示意他小声点,眼神中满是惊恐,生怕这话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。

几位侍女坐在一起,交头接耳。其中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姑娘,用手帕轻捂着嘴,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轻声说道:“禾穗可太勇敢了,我早就看不惯红绫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”

旁边梳着双髻的姑娘用力点头,附和道:“就是就是,今天可算出了一口恶气,不过红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
在长桌的另一头,几个负责洒扫的婆子也凑在一起议论纷纷。其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嬷嬷咂咂嘴,感慨道:“这红绫平日里仗着是夫人的陪房家生子,就目中无人。禾穗这丫头来得正好,杀杀她的威风。不过这刚来就惹上这么大麻烦,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哟。”

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婆子撇撇嘴,不以为然地说:“我看禾穗行得正坐得端,怕她作甚?。”

那些之前与红绫关系较好的丫鬟,此时也面露尴尬之色,犹豫了一下,又坐回原位,继续低头吃饭,仿佛刚刚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。

春桃拍了拍禾穗的肩膀,激动说道:“禾穗,你可真厉害,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。”眼中满是钦佩。

禾穗听着众人的议论微微摇头,苦笑着回应:“虽暂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,但也彻底与红绫姐姐结下了梁子。”

三人都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,转而聊起了别的事情。

众人用过午食后,渐渐散去。禾穗也从与红菱的那场冲突里缓过神来,收拾好心情,准备全身心投入到下午的差事中去。

依照府中的分工安排,禾穗下午要跟着春桃前往库房协助整理货物,为府中的日常运转和各类事务筹备物资。

来到库房,院里已经等了几个仆妇小厮,春桃熟稔地与众人打过招呼,便转头向禾穗一一介绍:“这些都是库房当差的,平日里搬运货物、规整物件儿,还有打扫卫生都是他们在忙活。这是禾穗,以后就请大家多多担待了。”

众人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后,便各自站定位置,静静等候廖管事的到来。

不多时,廖管事脚步匆匆赶来在众人面前站定,他的视线在禾穗和春桃处顿了顿。旋即,他抬手拍了拍手中那本稍显陈旧的账簿。

廖管事清了清嗓子,神色间满是郑重。“今日这活儿可不轻松,下月初便是老爷生辰,上头急着要咱们尽快盘清库里物件,为采买事宜做好准备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”

紧接着,廖管事开始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。

他先看向身形健壮的几个小厮,扬了扬下巴,说道:“你们几个,负责把装着喜庆碗碟的大箱子,搬到院子东边空地上,按大小、品类规整摆放好,方便后续清点,注意千万别磕碰了。库房里还有装着精致酒壶、酒杯的箱子,也一并搬过去,都轻拿轻放。”

小厮们纷纷点头,撸起袖子,准备大干一场。

随后,他将目光转向几位经验丰富的仆妇,语气稍缓,吩咐道:“张嫂、李嫂,你们带着钱素几个去清点碗碟筷匙数量,仔细地检查有无损坏。坏了的,坏了多少,都给记下来。我后面要用这份清单去采买新的,可不能有差错。糕点模具,也检查一遍,看看是否完好,数量够不够。”

仆妇们齐齐应了一声,各自已经在盘算着该从何处入手。

接着,他看向春桃和禾穗,神色温和了些:“春桃,你带着禾穗去清点灯笼、红色绸缎、还有烛台,这些可都是布置生辰宴场地的要紧物件,老爷的生辰宴,讲究的就是个喜庆周全,咱们可得把活儿干漂亮了。”

春桃和禾穗相视一眼,坚定地点点头,已然做好了准备。

廖管事交代完所有事,来到一间库房门前,从腰间取下库房钥匙,只听见“咔哒”一声脆响,廖管事利落的推开库房门。


孙大夫神色镇定,微微偏头向青梧示意,让她尽量稳住禾穗的手臂,避免意外受伤。

紧接着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,轻轻拔开瓶塞。一股带着淡淡药香的气味弥漫开来,他将瓷瓶口凑近禾穗的鼻端。

这药香似乎有神奇的魔力,禾穗原本疯狂挥舞的手臂,动作渐渐迟缓了些,挣扎的幅度也减小许多。

趁着这个间隙,孙大夫仔细观察着禾穗的面色。随后,他重新把回脉搏,手指搭在禾穗纤细的手腕处。

一番诊断后,他直起身子,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,转身从药箱里拿出纸笔,迅速写下几味药材,对青梧说道:“按这个方子重新抓药,尽快煎好给这姑娘服下,这药能安神定惊,缓解她的症状。”

香杏赶忙上前,双手接过方子,旋即如一阵风般小跑着出了门。

恰在此时,董婉匆匆赶了过来,脱口问道:“禾穗怎么样了?”

“禾穗姑娘脉象虽弱,但已比之前已平稳许多。说明先前的方子是对症的,现在这般乃是惊吓过度所致,我已重新开了方子,”孙大夫一边收拾着药箱,一边有条不紊地说道。

董婉长舒了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。

“目前看来,倒不似感染恐水症,只是恐水症的发作时日无定,仍需多留意些时日。”孙大夫补充道,神色中仍带着一丝隐忧。

董婉的心再度悬了起来:“还请孙大夫尽力而为。”

孙大夫郑重地点点头,又跟青梧仔细讲了煎药的火候、时长等要点。青梧听得认真,连连称是。

待董婉终于回到幼时的闺房,彼时夜已深沉。随着她跨进门的动作,未曾关严的窗户被风一吹,“嘎吱”作响,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瞬间鱼贯而入,径直扑向屋内,吹得人身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
屋内,巧姐儿早已安然睡下,被褥平整地盖在她娇小身躯上。奶娘坐在脚榻上,脑袋不住地一点一点,困意如潮水般将她席卷,眼皮沉重得似有千斤重,却仍强撑着守护在侧。

这阵突如其来的夜风,裹挟着丝丝寒意,径直朝着奶娘袭来,她猛地一个激灵,瞬间从浅眠中清醒过来。

她下意识地揉了揉依旧惺忪的睡眼,目光定在正缓缓走近的董婉身上,忙不迭地站起身来,整理了一下衣衫,恭敬地行礼道:“世子妃,您可算回来了,这都半夜了,可是累坏了吧?”

董婉转勉强挤出丝笑意,温声道:“我不累,倒是你守了这么久,快去歇着吧,这里有我就行。”

“瞧您这一脸倦容,还说不累。可是禾穗的病情……”

“禾穗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,孙大夫说是惊吓过度,气血紊乱,一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恐水症,眼下只能以固本培元之法,悉心调治。”董婉说着叹了口气,催促道:“快去睡吧,这几日巧姐儿起居、课业都交给你了,诸事皆按府里规矩来便是。”

奶娘犹豫片刻,目光在董婉与熟睡的巧姐儿之间来回游移,终是拗不过董婉的坚持,屈膝行了个礼,道:“那世子妃您也早些安歇,若夜里有什么事,尽管唤我。”言罢,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,顺手带上了房门。

董婉走到床边,借着昏黄的烛火,细细端详着女儿的睡颜。巧姐儿那稚嫩的脸蛋红扑扑的,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,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
董婉伸手轻轻捋了捋巧姐儿额前的碎发,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。

看着看着,董婉的思绪不禁飘回到自己小时候,那时的她,也常躺在这张床上,憧憬着未来。如今,自己已为人母......

白日里母亲的叮嘱再度在耳畔响起。

青岚行事稳重可靠;青梧心思细腻周全;红菱性格活泼讨喜;就连绿筠,也是个伶俐懂事的。随便挑一个,都能帮衬着你。你抬自己的陪房丫头,一来知根知底,能一心向着你;二来也能让王府有后,堵住悠悠众口。

可董婉内心却有些许踌躇,抬举陪房丫头,虽说能如母亲所言,有知根知底、一心向着自己的贴心人,也能为王府绵延子嗣,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。但她深知,这背后并非这般简单,王府之中,人际关系错综复杂,各方势力盘根错节,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,难免不会引发他人的猜忌与不满。

她不禁思忖,自己在王府的地位虽还算稳固,可每一步也都如履薄冰,稍有不慎,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若因提拔丫头之事,触动了王府中某些潜在势力的利益,往后的日子怕是再无宁日。

可母亲的话也不无道理,自己身为王府主母,延续王府血脉亦是职责所在,长此以往,若无子嗣添丁,那些暗处的风言风语怕是会愈演愈烈。

董婉心中矛盾纠结,一时之间,竟难以抉择,只能在这两难的困境中,暗自神伤,默默思索着破局之法。

更让董婉忧心忡忡的是,若自己真依照母亲的建议,将陪房丫头抬举起来,敬之会如何看待此事?

董婉深知,一旦敬之误以为自己此举是在处心积虑地算计,是为了巩固自身地位而不择手段,那他们夫妻之间,极有可能就此生出嫌隙。

回想起过往与敬之相处的点点滴滴,那些温馨而美好的瞬间,皆是建立在彼此坦诚与信任的基础之上。董婉实在害怕,害怕因为这件事,破坏了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深厚感情,让曾经的浓情蜜意,渐渐被猜忌与误解所取代。

正满心纠结时,母亲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。

敬之也是个明白人,他心里自然清楚你这么做是为了王府,为了这个家。等日后你身子调养好了,再与他解释,他定会理解你的苦心。如今这形势紧迫,你可不能优柔寡断,误了大事。

董婉咬了咬下唇,母亲的话虽有几分道理,可她心中仍存疑虑。


宋怀领着众人,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,廊下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。

不多时,便来到了端王妃所居的瑶光殿。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,熏得人鼻尖微微发痒。

殿内侍奉的丫鬟们见是宋怀谦,纷纷屈膝行礼。宋怀谦轻声问道:“母妃可好些了?”

为首的绮霞愁眉不展,低声回道:“今日晨起还是咳嗽不断,刚喝了药,这会儿才刚歇下。”

这时,内室传来一道虚弱却透着清冷的声音:“可是敬之过来了?”

宋怀谦闻声,领着众人走进内室,只见端王妃半倚在床头,形容消瘦,尽显憔悴之态,可那眼神之中,与生俱来的冷冽却分毫未减。

宋怀谦走到端王妃床边,撩起衣摆双膝稳稳跪地,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,说道:“儿臣给母妃请安,愿母妃身体早日康复。”

董婉也跟着屈膝跪地,额头轻垂,尽显谦卑之态。轻声说道:“儿臣给母妃请安,愿娘娘福泽深厚,玉体安康。”

禾穗等人紧随其后,整齐地屈膝跪地齐声高呼:“给王妃娘娘请安。”

端王妃微微抬了抬手,声音略显疲惫:“都起来吧。”众人这才缓缓起身,垂手立在一旁。

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,最后落在宋怀谦身上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,有思念,更有一丝长久积压的不满。

宋怀谦迎着母亲的目光,微微欠身,神色恭敬却又透着疏离。

端王妃轻咳一声,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:“把巧姐儿抱上前来我看看。”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温和,却难以掩饰话语下的清冷。

奶娘赶忙将巧姐儿抱到端王妃床边,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。

“祖母,可算见到您啦。”巧姐儿眼睛弯成月牙,原本清脆的嗓音此刻带着些微的喑哑。

端王妃微微皱眉,目光平静地在巧姐儿身上打量一番,神色间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。她伸手,轻轻捏了捏巧姐儿的脸颊,口吻平淡地说:“这孩子,看着怎么瘦巴巴的。”

奶娘听闻,吓得浑身一颤,赶忙低下头,声音带着几分紧张的说道:“端王妃娘娘恕罪,姐儿有些水土不服,食欲不佳,所以才消瘦了些。奴婢们一直悉心照料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”

端王妃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随即示意身旁的绮霞取来一个雕花锦盒。她亲自打开锦盒,从中取出一枚雕琢精美的长命锁。这长命锁纯金打造,锁身上的吉祥纹路细腻繁复,花鸟鱼虫栩栩如生。

她将长命锁递到巧姐儿面前,依旧是那副平淡的口吻:“初次见面,这便当作给你的见面礼。愿你往后平平安安,顺遂无忧。”说罢,微微颔首示意奶娘。

奶娘心领神会,赶忙上前,从端王妃手中接过那熠熠生辉的长命锁,动作轻柔地给巧姐儿戴上。

巧姐儿摸着胸前的长命锁乖巧说道:“谢谢祖母。”说罢,嘴角扬起一抹甜笑。

端王妃微微点头后,对身侧绮霞吩咐道“先将巧姐儿带下去安置,莫要过了我的病气。即刻让府医去给巧姐儿看诊。”

绮霞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,脆生生地应了一声“是”,而后姿态优雅地引着奶娘等人告退离开。

端王妃的目光缓缓从巧姐儿离去的方向移开,看似不经意间,却精准地扫了董婉一眼,悠悠说道:“巧姐儿长得倒像董氏多些。”

宋怀谦闻言,微微垂眸,长睫如蝶翼般轻轻扇动,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。他不动声色地说道:“孩子像母亲是好事,婉婉心地善良,巧姐儿定也能承其优点。”

端王妃闻言,冷哼一声:“心地善良?这深宅大院里,光有善良可不够,还得有眼力见儿,知道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。”

这话一出,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,董婉低着头,脸上闪过一丝窘迫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丝绢。

董婉紧咬下唇,她明白婆母这话意有所指。

婆母向来心高气傲,王府在朝堂本就地位尊崇。婆母一心盼着殿下能迎娶相门嫡女,如此一来,强强联姻,在朝堂之上,王府的势力便能更上一层楼,往后行事也会顺遂许多。

可自己呢?昔日家境也算殷实,祖父好歹还是礼部侍郎,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,随着祖父故去,父亲庸庸碌碌,家道迅速中落,门第一泻千里。与那身份尊贵、自幼养尊处优的相门嫡女相较,真是云泥之别。

若不是那日意外救下坠马重伤的宋怀谦,阴差阳错与他有了交集,凭借自己如今的家世,莫说是嫁入王府,怕是连王府的大门都难以靠近。

正因如此,自嫁入王府,婆母看向自己的目光,始终带着不屑与嫌弃,一举一动都能被挑出刺来。

宋怀谦察觉到董婉的尴尬,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,试图为她遮挡住端王妃那如芒在背的目光,轻声说道:“婉婉虽无显赫门第,可她聪慧勤勉,在县府事事亲力亲为,把内宅各项事务梳理得条理分明,下人们也都对她心悦诚服。巧姐儿有这样的母亲言传身教,日后定能出落得大方得体。”

端王妃听闻,眉头轻皱,眼中闪过一丝不悦,冷哼道:“但愿如此。这后院之中,规矩繁多,稍有不慎便会惹人诟病,莫要因一时疏忽,坏了王府的名声。”说罢,眼神似有若无地扫向董婉,那意味不言而喻。

接着话锋一转:“你俩成婚也有多年了,王府如今子嗣单薄,你二人可得抓紧些,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,绵延香火,这才是头等大事。”

宋怀谦见状,剑眉微蹙,正要开口,却感觉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。他侧目,只见董婉垂首浅笑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温婉,却又透着不卑不亢的坚韧。

董婉轻声说道:“儿媳自当谨遵母妃教诲,定不会让母妃失望。”话语落下,她微微屈膝行礼,动作优雅而流畅。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,她的手指悄悄揪紧了衣角,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苦涩。


禾穗满心欢喜,连忙跪地叩谢:“多谢夫人!奴婢定不会耽搁太久,尽早回来伺候夫人。”

董婉挥了挥手,示意她退下准备。

当日午后,禾穗便踏上了归家之路。她身着素色衣衫,背着一个稍显鼓囊的包袱,步伐轻快。这包袱里,装着她给家人精心准备的礼物。

一路上,熟悉的乡野景色不断映入眼帘,大片的麦田在微风中泛起层层麦浪,宛如绿色的海洋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新麦的清新气息。

行至村口,远远便望见自家那座简陋的茅屋,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。

“爹,娘,我回来了!”禾穗推开院门,眼眶瞬间湿润。

屋内,禾穗爹娘正坐在桌前,听到声音,二人激动地站起身来。

禾穗娘几步上前,将禾穗紧紧抱住,声音颤抖:“大丫,你可算回来了,娘天天都在盼着。”

禾穗爹在一旁,眼中也满是慈爱,虽未多言,但那关切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女儿。

这时,禾叶与禾锦像两只撒欢的小鹿,从里屋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,迅速围在禾穗身旁,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欣喜,嘴里不住地唤着:“姐姐......姐姐......”

禾穗笑着松开母亲,先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靛蓝色的粗布,递给父亲,说道:“爹,您那件旧衣裳都破了好几个洞,我挑了这块布,想着让娘给您做两件新的,耐穿又经洗。”

禾穗爹粗糙的大手接过布,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咧开,欣慰之色满得快要溢出来:“平安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啊。”

紧接着,禾穗又拿起几块色彩斑斓、质地各异的布,递到母亲跟前,眉眼弯弯道:“娘,这些布您和弟弟妹妹们也能做几件新衣,到时候咱一家人都穿得漂漂亮亮的。”

禾穗娘轻轻抚摸着布料,眼眶泛红:“傻丫头,你有这份心就够了。”

她再次探手进包袱,掏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好的小包,递到母亲面前:“娘,这里面是我在府里攒下的银子,您收着。家里日常开销,弟弟妹妹们读书要用钱的地方多,您别不舍得花。”

禾穗娘一愣,目光落在那方手帕包上,犹豫着伸出手,指尖轻颤地打开手帕,露出几锭一两的银元宝,她忙不迭推回给禾穗:“大丫,你爹拿回来的那卖身银子还余下不少,你在府里做事也不容易,这钱你自己留着……”

禾穗握住母亲的手,把银子重新塞回母亲掌心,撒娇似的晃着母亲的胳膊:“娘,我在府里包吃包住,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儿,您就收下吧,这样我在府里做事也安心。”

禾穗娘看着手中的银子,又看看眼前懂事的女儿,眼眶再度湿润,默默点了点头,把银子小心地收进怀里。

随后,禾穗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,打开来,里面躺着一枚银戒指。

她拉过母亲的手,将戒指轻轻戴上:“娘,这才是给您的礼物,你之前那枚当掉了,我特意重新给您买了一个,我会踏踏实实在府里做事,等赚了大钱就戴戴,让娘也风光风光。”

禾穗娘看着手上的戒指,泪水夺眶而出,紧紧握着禾穗的手,半晌才唤出一声:“大丫......”

而后,禾穗笑意盈盈地转向弟弟妹妹。她先拿起一把雕琢精致的木雕小宝剑,递到禾叶手中,笑着说:“小宝,这是给你的,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小男子汉啦,拿着它可要勇敢。”

接着又拿起一包枣泥糕,递给禾锦,柔声道:“小丫,姐姐特意给你买的枣泥糕,快尝尝喜不喜欢。”

禾锦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,一股浓郁的枣香瞬间弥漫开来。

她掰下一小块,放入口中,软糯香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散开,她用力地点点头,含糊不清地说:“好吃,太好吃了,姐,你真好!”

禾叶也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手中的木雕小宝剑,一会儿金鸡独立,一会儿弓步前刺,嘴里还振振有词:“呔!妖怪,哪里逃,看我今日降妖除魔!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。

禾穗看着弟弟妹妹开心的模样,心里满是满足。

这时,禾穗娘已经缓过神来,她拉着禾穗坐在身边,心疼地说:“大丫,在府里做事肯定不容易,你可别累坏了自己。要是受了委屈,可一定要跟娘说。”

禾穗顺势挽着母亲的胳膊,亲昵的靠在母亲怀里,轻声说道:“娘,您别担心,我在府里好着呢。夫人慈悲善良,嬷嬷们教导也耐心,同屋的姐姐们也都热心肠,平日里可照顾我了。”

一家人围坐,一边吃着点心,一边唠着家常。

禾穗跟家人讲述在府里发生的趣事,从花园里珍稀的花卉,到厨房做出的精致糕点,听得弟弟妹妹满脸羡慕。

禾锦睁着圆溜溜的眼睛,拉着禾穗的手问:“姐,那府里的姐姐们是不是都穿着像你这样漂亮的衣裳,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点心呀?”

禾穗轻笑着摇摇头,“点心可都是专门给府里的夫人和姐儿准备的,不过运气好的时候,我们偶尔也能分得几块。”

恰在此时,禾生放学归来。一跨进家门,瞧见禾穗的身影,眼眶瞬间红了,好似积攒了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。

禾生一步并作两步冲到禾穗跟前,声音带着些哽咽:“姐,我可想你了,你咋去了这么久。”

禾穗松开母亲,伸手轻轻摸了摸禾生的头,温声道:“傻大宝,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嘛。”

说着从包袱中拿出一支做工精细的毛笔:“禾生,听说你念书很用功,姐姐给你带了支好毛笔,往后好好练字。”

禾生兴奋地伸出双手接过毛笔,斩钉截铁地说:“谢谢姐姐!我一定好好学!”

母亲在一旁满脸笑意,招呼道:“都别站着了,快坐下,尝尝你姐姐带回来的点心。”

一家人再次围坐,禾穗也重新打开了话匣子,绘声绘色地跟家人讲述起在府里遇到的那些趣事。


巧姐儿皱了皱小眉头,有些懊恼,不过很快又重振精神,开始写竖。她使出浑身解数,试图让这一竖笔直落下,然而笔尖在纸上划过,线条微微颤抖,到最后,竖画歪向了一边。

“哎呀,怎么还是不行。”巧姐儿嘟囔着,小嘴撅得老高,满脸沮丧。

宋怀谦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,温声安慰:“囡囡第一次能写成这样已经很棒了。你看,这开头起笔就做得很好,只是行笔的时候,腕力再稳些就好。爹爹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,可比囡囡写得差多了。”

得了爹爹鼓励,巧姐儿立马抖擞精神,重新全神贯注地写起来。一次,两次……她小脸上满是执着,那股子认真劲儿,仿佛要和这笔画较上劲。

禾穗也渐渐沉浸在自己的练习里,周遭只余毛笔摩挲宣纸的沙沙轻响,以及宋怀谦偶尔响起的温和教导声。

“殿下,王爷有请,说是有极为紧急的要事需即刻商议。”

一道透着几分急切的通报声,瞬间打破这片宁静。

宋怀谦稍作思忖,蹲下身子,平视着巧姐儿,语气温柔却又带着几分歉意:“囡囡,爹爹这会儿有事要去忙,你乖乖和禾穗姐姐在这儿继续练字,好吗?”

巧姐儿听闻,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失落,但懂事的她很快回过神来,用力地点点头,脆生生地说道:“好,爹爹你快些回来。”

宋怀谦起身,又看向禾穗:“你好生伺候姐儿,练字莫要贪久,注意提醒姐儿休息。”

禾穗见状,赶忙起身恭谨行礼,口中应道:“是。”

宋怀谦整理了一下衣袍,迈着沉稳的步伐快步走出书房。

一路上,宋怀谦暗自忖度父王此次紧急召见的缘由。如今朝堂局势波谲云诡,莫不是又生出了新的事端?

当初他前往嶷源县任职,一则是为了让新婚妻子免受母妃刁难,二则是身负圣上密令,暗中彻查郢州铁矿转移之事。那些人极为狡黠且行事极为谨慎,每次转移的铁矿数量不多,运输路线还频繁变更,令人难以防范。

抵达书房,宋怀谦恭敬行礼:“儿臣见过父王。”

端王坐在桌案前,神色冷凝,面前的放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件。信纸展开着,字迹依稀可见。见宋怀谦进来,端王指了指信件,说道:“敬之,你先瞧瞧这个。”

宋怀谦上前,拿起那封信,刚扫了几眼,神色便微微一变。

信上所言之事,竟与他暗中调查的铁矿转移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只是自己调查了几年,进展却缓慢,没想到如今竟有这般关键的线索直接呈现在眼前。

“父王,这信从何而来?”宋怀谦抬眸,看向端王,眼中满是凝重与探究。

端王靠在雕花椅背上,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,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,“是你那妻弟知章暗中传来的消息。也不知他究竟在外面结交了些什么人,竟打探到了这些隐秘之事。”

“知章能探得此消息,实在出乎儿臣意料。不过这线索来得太过及时。儿臣担心这背后是否有陷阱。知章在外结交之人鱼龙混杂,这消息的真实性,还需细细查验。”

端王微微颔首,眉头紧锁,踱步至窗边。窗外,皇宫方向灯火阑珊,琉璃瓦在夜色中泛着微光,“我亦忧心于此。不过,既然这线索与你调查的铁矿转移案相关,倒也不能轻易放过。且说说,你接下来如何打算?”

宋怀谦将信纸重新叠好,放回桌上,思索片刻后说道:“儿臣想先联系知章见上一面,从他口中问清消息的具体来源。看看能否顺着这条线索,揪出背后操控之人。儿臣现在担心的是,恐怕这般情况不止郢州一处。”

年初之时,康大富遭人收买,泄露了县府库房图。云旸仔细查探,发现王大王二曾与城中一家毫不起眼的酒馆老板频繁来往。那酒馆平日里瞧着生意冷清、门可罗雀,实际上却常有一些行迹可疑的人进出。

云旸当机立断,决定深夜潜入酒馆探个究竟。他借着夜幕的掩护,轻巧地翻过酒馆的后墙,悄无声息地进入屋内。这一进去,竟听到了极为惊人的消息。原来,骗康大富偷库房图只是个幌子,背后有人精心谋划,妄图借此打乱世子的布局。

如此看来,在嶷源县的调查,已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,他们开始按捺不住,有所行动了。

宋怀谦心中忧虑翻涌,深知此事棘手非常。他与端王商议一番后,决定兵分两路。让云旸继续在嶷源县深挖线索,紧盯那酒馆的一举一动,看能否再寻到与幕后黑手相关的蛛丝马迹;而宋怀谦则着手安排与知章会面的事宜。知章身处异地,联系起来也并非易事。

宋怀谦为了联系上知章,先是修书一封,详细说明事情紧急,而后派出自己的心腹侍卫,快马加鞭朝着知章所在之地奔去。

一场针对幕后黑手的隐秘较量,就此在明暗之间悄然拉开帷幕。

夜幕悄然降临,绯樱阁内灯火通明。

绮云身着一袭素雅却不失精致的衣衫,早早地候在门口。远远地,她瞧见宋怀谦的身影在回廊处出现,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
待宋怀谦走近,绮云赶忙屈膝行礼,“殿下,您来了,奴婢已备好晚膳,就等您入席。”

宋怀谦微微颔首,踏入屋内。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周,屋内已换上淡雅的布置,清新花香萦绕,悠悠钻进他鼻间。这股香气驱散了他周身的冷意,原本冷淡的神色缓和不少。

他微微眯眼,轻声说道:“嗯,看着倒是用心了。”

绮云心中一喜,连忙引着宋怀谦来到餐桌前,桌上摆满了精心烹制的菜肴。松鼠鳜鱼造型精巧,炸得金黄的鱼身浇着酸甜酱汁;东坡肉色泽红亮,软糯香甜;翡翠白玉卷,白菜叶裹着肉馅,温润诱人;香煎豆腐外酥里嫩,配着酱汁,香气扑鼻;一盅菌菇汤热气腾腾,鲜香四溢;还有一道清炒时蔬,嫩绿的青菜在盘中码放整齐,火候恰到好处,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......


端王妃脸色复杂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,“喜欢,祖母很喜欢。”

她伸出手接过荷包,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歪歪扭扭、错乱无序的针脚。这针脚触感粗糙,若不是巧姐儿点明,几乎辨不出绣的是只小狗。

巧姐儿见得到祖母的肯定,越发兴奋的介绍起自己准备的礼物。

“这个是我跟禾穗姐姐学做的灯笼。您瞧,这里还有我的手印呢,就在这里,禾穗姐姐教我在上面画了几只小兔子,这个耳朵就是。”

“这个是我在家里院子里捡的石头,您瞧,像不像月牙,还有这颗,像只趴着的小狗。”

“这个是我捏的小房子,等我长大了,我给祖母捏大房子住......”

童稚的声音在屋内回荡,巧姐儿眉飞色舞,滔滔不绝地分享着自己的“宝贝礼物”。

端王妃抬手轻轻摸了摸巧姐儿的头,“乖孩子,难为你一片心意。”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。

巧姐儿好不容易献完礼物,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嘴唇干渴,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,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窘态。

端王妃见状,不由轻笑道:“渴了吧?我与你母亲且还有话要说,偏厅里备了蜜水与糕点,你先去解解渴、填填肚子。”说完,她看向一旁安静候着的禾穗,“你就是禾穗吧,且去仔细照看着。”

禾穗闻言,赶忙屈膝行礼,恭恭敬敬道:“奴婢领命。”而后轻轻牵起巧姐儿的手,随着引路的丫鬟往偏厅走去。

端王妃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,神色变得平静而淡漠,淡淡地说道:“你生了个好女儿。”

董婉微微欠身:“母妃谬赞,巧姐儿能得您喜爱,是她的福气。她年纪尚小,诸多不懂事之处,还望母妃日后多多提点。”

她垂着眼眸,语气中满是恭敬,可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内心的一丝紧张。毕竟在这深宅大院,端王妃的每一句话、每一个眼神,都可能暗藏深意。

端王妃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扶手,发出细微声响。“这孩子心思纯善,倒是个好苗子。只是王府里的日子,可不比寻常人家,往后诸多规矩,还得慢慢教她。”她抬眸看向董婉,目光里透着审视与考量,“你们这几年在嶷源县偏居一隅,对朝廷局势不甚清楚,咱们身处后院,行事更得谨小慎微。”

董婉心中一凛,忙恭敬应道:“母妃教诲,儿媳铭记于心。往后定当督促巧姐儿,严守王府规矩。”

端王妃微微点头,似对董婉的回答颇为满意,“昨日与你提及的绮云,自幼在王府中长大,对府中的各项规矩和事务都极为熟悉。你稍后便带着她一同回去。”

听闻此话,董婉抬眼望去,只见绮云身姿婀娜,袅袅婷婷地从侧室中款步而出。

绮云身着一袭浅粉色的锦缎喜服,裙摆上精心绣制着繁密的樱花瓣图案。领口与袖口处,以玫红色丝线绣出精致的卷草纹花边。宽大的裙摆层层叠叠,轻盈飘逸,行走间似有香风暗送。

她身姿轻盈地朝着董婉盈盈拜倒,姿态温婉,声音清脆且毕恭毕敬,“世子妃安好,奴婢绮云见过世子妃,往后还请世子妃不吝提点。”

董婉连忙伸手扶起绮云,“妹妹快请起,往后咱们同在一处,不必如此多礼。”

绮云缓缓起身,微微垂首:“多谢世子妃。能在世子妃身边伺候,实乃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。世子妃若有任何差遣,尽管开口,奴婢必定竭尽全力。”

端王妃看着二人的你来我往,神色难辨,“如此甚好,你们二人往后相互扶持,把世子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才是。”

董婉与绮云对视一眼,齐声应“是”。

待二人福身告退,端王妃靠在榻上,眼眸微阖,思绪却如乱麻般纷杂。

董婉领着绮云回到长风院,绮云悄悄打量起这长风院的布置。

恰在此时,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,紧接着,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:“娘亲,我回来了。”

“是巧姐儿回来了,快些过来。”

董婉的话音刚落,巧姐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,禾穗脚步匆匆,紧紧跟在她身后。

巧姐儿身着红色罗裙,脑袋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,像极了圆润可爱的小丸子,两缕碎发俏皮地垂在脸颊两侧,粉嫩的脸蛋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。

瞧见绮云,她脚步猛地顿住,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,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绮云。

董婉笑着朝巧姐儿招手,声音里满是慈爱:“巧姐儿,快来见过你云姨娘。”

巧姐儿眨了眨眼睛,尽管满心都是对这位新姨娘的好奇,却也懂事地乖巧行礼,声音清脆响亮:“云姨娘好。”

绮云见状,赶忙回礼。

董婉瞧着巧姐儿与绮云见完礼,便唤来身旁的青梧,轻声吩咐:“你带云姨娘去绯樱阁,将一应事宜都安排妥当。”

青梧屈膝行礼,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引领着绮云转身离去。

待两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处回廊拐角,董婉移步至回廊之下,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。

她扬手唤来红菱,语气郑重:“红菱,你即刻前往小厨房,让厨娘们精心备上一桌丰盛席面,晚些时候送去绯樱阁。菜肴按殿下平素喜好来做,再添上一份专为新婚夜准备的甜羹,每道菜都要做得精致,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,今日可是殿下的大喜日子。”

说罢,董婉微微仰头,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将眼底即将泛起的泪给逼回去。

红菱瞧出董婉神色有异,却也不敢多问,忙不迭点头,转身匆匆朝着小厨房的方向奔去。

此时,庭院之中,巧姐儿正蹲在几株开得热烈的菊花旁,她那粉嫩的小手轻轻拨弄着花瓣,眼睛里满是新奇与专注,小小的身影沉浸在这一方花草世界里,对外界的纷扰浑然不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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