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兰台陆霄的女频言情小说《改嫁后夫君要造反?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》,由网络作家“谢兰台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大乾的俗礼,女子相看议亲,男方若看得中,女方也衬心,女方可赠香帕以作提亲之凭证。这不是重点。重点是,三关已通过?哪三关?她竟不知。谢兰台思绪翻转,顿悟,心头狠狠一震,暗叹此人好深的谋划:第一关,他遣小乞丐来送口信,既想告诉她,寺门口小乞丐围追他,是她的第一道考验,他已知悉;更是借他失约一事考验她是否会生气。考的是她的容人之量。第二关,路遇病妇,应是他顺势而为,是在考验她,是否心存善念——否则那老婆婆怎会独自来求药?而女儿竟会后到?第三关,寺门遇卖花女,是在考验她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。厉害。三关设得不声不响,她完全不设防备,竟就被他于暗中窥探到了真性情。那韩郎君虽只是一小小商贩,却能在短短时间内,设计出这样的考验,哪怕是随机事件,也可...
《改嫁后夫君要造反?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》精彩片段
大乾的俗礼,女子相看议亲,男方若看得中,女方也衬心,女方可赠香帕以作提亲之凭证。
这不是重点。
重点是,三关已通过?
哪三关?
她竟不知。
谢兰台思绪翻转,顿悟,心头狠狠一震,暗叹此人好深的谋划:
第一关,他遣小乞丐来送口信,既想告诉她,寺门口小乞丐围追他,是她的第一道考验,他已知悉;更是借他失约一事考验她是否会生气。
考的是她的容人之量。
第二关,路遇病妇,应是他顺势而为,是在考验她,是否心存善念——否则那老婆婆怎会独自来求药?而女儿竟会后到?
第三关,寺门遇卖花女,是在考验她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。
厉害。
三关设得不声不响,她完全不设防备,竟就被他于暗中窥探到了真性情。
那韩郎君虽只是一小小商贩,却能在短短时间内,设计出这样的考验,哪怕是随机事件,也可证明其心智实在非比寻常。
蓦地,她竟有点发怵。
怕自己难以应付。
精于算计的人,心多是深不可测的。
但转眼一想,但凡祖母能看上的,岂是寻常之辈?
若夫君太过平庸,也是一件无趣事。
想到前世,陆霄和她,就从没有暗中较劲的乐趣。那时的她,只能乖乖臣服。
可今日,她和这个韩郎君,初次交锋就激出了不一样的火花。
夫妻斗智,也是一桩极妙的闺房之乐吧!
心思几番转动,她将唇角咬了又咬,最后还是将香帕折成一个小方格,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帕匣,传了出去:
“将匣子送去给韩景渊韩郎君。”
车夫应声而去。
谢兰台翘起莲花指,悄悄掀起窗帘观察。
不远处,车夫将帕匣奉上,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,以避免送错人。
即便对着车夫,韩景渊也恭敬回了礼。
是个有教养的。
想不到,她的姻缘竟就这样定下了。
放下帘子,谢兰台怔忡了一会儿,没见那位郎君捧着那匣子,往寺中走去,四处张望,继而看到自家郎君正在和方丈说话。
他喜滋滋走上前:“郎君。这是五姑娘着人送过来的。”
韩景渊双手合什,和方丈告辞,走向他,接过匣子,打开,就有一阵淡淡幽幽的暗香飘出来。
帕上绣着一个“兰”字。
“送帕子是什么意思?”
他一脸茫然,看着有点蠢萌。
韩景渊唇角微勾:“大乾风俗,授香帕,缔鸳盟,订婚约,而自成姻缘……学着点,以后你也用得着……”
说罢,他盖上匣盖,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。
某人则凌乱在风里:什么呀,少帅的婚事,就这样草草成了吗?
“阿风,发什么呆?回了!”
那边,传来韩景渊的叫唤。
阿风惊愕,飞奔过去,看到郎君已坐上自己的爱马,策马而去,他连忙跟上去,不可思议地大叫道:
“郎君,您真打算娶她吗?就一个小家碧玉,回头带去京城,定要被那些爱慕您的贵女欺负死的!”
韩景渊勒了勒马缰,目色深深:“她若有本事,自能全身而退。她若没本事,至少能给我挡一阵桃花。她身份卑微,与我很合适……”
阿风:“……”
堂堂定北军少帅,未来的定北王,娶个小庶女,既避免了强强联手,功高盖主,也能规避掉做了驸马,被迫交权的窘境。
好是好。
可天下家世卑下的女子,多如牛毛,为何是谢家这位姑娘?
快马加鞭,韩景渊回到布铺。
前脚才进门,后脚韩老夫人就迎了出来:
“怎么样?相得中吗?我说的是,人家姑娘有没有相中你?”
韩景渊:“……”
他家老太太竟在担忧女方相不中他?
话说,人家是没瞧见他,但人家婢女是瞧见了,应该有和她描述吧!
况,祖母给出去的画像,是祖母亲手所画,画像神情毕肖,活灵活现,天底下估计没几个姑娘相不中的。
“祖母,过几日,待我回京办完差事便去提亲。这样,您满意了吧!”
韩景渊倒了一杯水喝。
“哎呀,这就是说相中了是吧!好好好,但为什么要过几天?你忙你的,下聘的事,交给我就行了呀!”
这是怕他反悔呢!
“祖母,不用这么急吧!”
“你不急,我急,我急着抱小孙孙呢!早一日过门,我早一日安心。”
老夫人的话,令跟进来的阿风叫嚷了起来:“老夫人,您这样擅自作主了郎君的婚事,就不怕皇上和太后不认账?”
“我管他们认不认账,我孙儿的婚事,只能听我和孙儿的。”
老夫人笑眯眯跑出去了:
“我现在就去盘一盘我给潜之盘下的聘礼……”
阿风则嘿嘿一笑,敢不把太后和皇上当回事的,怕也只有老夫人了吧!
*
另一头,谢兰台坐马车回到庄子,便去见了谢老夫人,回禀了相看的情况:
“祖母,人,我见过了,品性长相都不差,我只有一个要求,若韩家来提亲下聘,祖母挑个最近的吉日马上婚嫁。
那商贾出的聘礼实在太丰厚,父亲和嫡母贪婪成性,她怕迟者生变。
“好好好,你的嫁妆我早已准备好,祖母必让你风风光光出嫁,就挑最近一个吉日。”
老夫人开心抚掌。
这孩子终于开窍了。
春祺在边也跟着抿嘴笑:“老夫人,这门婚事,您配得真是好!”
老夫人一脸骄傲:“那是必须的。”
谢兰台不觉失笑,感觉这一老一小都吃了韩家郎君的迷魂药。
*
翌日上午。
谢兰台正在陪祖母下棋。
祖母心不在焉地,渐渐落入下风。
她借着喝茶,笑着提醒:“祖母,下棋得专心!”
老夫人看自己败局已定,把棋子一扔,不下了:“我哪能专心,也不知那韩家什么时候才会来下聘?你倒是老神在在的,我可要急坏了。
“我可听说了,那韩郎君之前一直在外跑生意,一年难得几次回来。这番回来,不知多少媒人跑上门想得了这东床快婿……我这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了。“
“有这么夸张吗?他长得……一般般啊!“
她小声咕哝。
老夫人瞪她:
“什么叫一般般,比你祖父当年俊多了。在我看来,陆霄都比不上他!”
谢兰台听着一乐:这话,有点夸大。
但她不争辩。
人和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。
就在这时,有仆人跑了进来,喜出望外道:“老夫人,老夫人,韩家来人下聘了。韩老夫人亲自过来的。”
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,一扬手臂,叫道:“来呀,开正门,迎客。”
底下人立刻笑着应声:“是。”
“兰台,你去换件衣裳,等一下呀一起用膳……”
老夫人笑着叮咛。
谢兰台脆生生娇应道:“是是是。都听您的。”
老夫人去了前院招待人,谢兰台回了房。
坐到妆台前,她瞅着自己的俏脸,暗暗吸了一口气:
从今日起,她的命运,将和韩景渊捆绑在一起——也不知那将是怎样一段前程。
这句话,就在舌尖上跳着,耳边却传来乔嬷嬷一声笑唤:
“姑爷,姑娘,你们终于来了,老夫人等急了,让我过来催上一催。”
谢景渊的注意力被转移,应道:“劳烦这位嬷嬷在前面引路。”
乔嬷嬷一直在院门口等着,眼见得没人来,就得来催,正好看到气宇轩昂的姑爷,抱起了姑娘,还惹得姑娘一脸害臊。
这对小夫妻,如璧人一般,看着实在赏心悦目,她忙笑着道:
“不劳烦,不劳烦,姑爷仔细脚下,前路转个弯就到了……”
有乔嬷嬷在边上,那句话,谢兰台不好再问了。
没一会儿,就到了老太太院子。
“来了来了,老夫人,姑爷带着姑娘来给您敬茶了。”
乔嬷嬷先一步走了进去。
老夫人穿戴整齐,看着自己看中的孙女婿在进得花厅后,就把满面娇羞的孙女放下,还主动牵住了她手,冲自己走了过来,笑得嘴都歪了。
谢兰台呢,被男人这么一牵手,小脸正泛红,手心被男人灼热的掌心烫得生出了细汗。
这种莫名的悸动,令她小心肝突突乱跳。
“祖母,孙婿景渊给你奉茶请安。”
韩景渊直接撩起袍子,跪下。
谢兰台也跪下。
韩景渊怕她摔倒,忙用手托了托。
这个细微的小动作,看得老夫人很是满意——是个会疼媳妇的!
谢兰台叩完头,道了一句:“祖母,孙女携夫君来行回门之礼。”
乔嬷嬷让人奉上茶水。
老夫人笑呵呵吃过,给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,才说:“起来了起来了。”
韩景渊扶谢兰台起来。
老夫人让他们坐下。
韩景渊没坐,抱拳禀道:“祖母,景渊刚刚把意图悔婚的谢祭酒请了出去,此举,有违伦理常情,景渊必须在此向您老告一声罪。”
哟,这话说得实在讨老太太欢心。
赶,是不孝;告罪,抵消了不孝,还能彰显他是有礼数的。
“不怪。你那岳父,脑子里全是争名逐利,一味想让兰台攀高枝,全不顾兰台意愿,我也拿他没辙。赶了好,赶了清静。这庄子,往后头就是兰台的陪嫁,是你们韩家的产业。待我身体好一些,我就搬出去。”
老夫人完全不怪罪,笑得特别开心。
韩景渊态度无比恭敬:“祖母,您不用搬出去,这庄子永远属于您和兰台。您可以在此养老。”
这话再次取悦到老夫人:“哪有老祖母在孙女婿家养老的,搬总是要搬走的,以后偶尔来住一段日子,倒是可以的……但你这份孝心,老身收到了。”
谢兰台再一次领略到了他的与众不同。
遇人说人话,遇鬼说鬼话,那也是一种本事。
韩景渊坐下。
老夫人现在最最关心的是什么,是这对新婚夫妻是否恩爱,所以,她必须过问那件事:
“景渊啊,听说你新婚夜就离开了石头镇?”
直接到不行。
把谢兰台想问的问出来了。
“是。”
他答的没遮没掩。
老夫人用手指指了指,轻责道:“这事,你做得可不妥啊!”
“是,我得向娘子赔罪。”
态度无比诚恳。
紧跟着,他站起,坦坦荡荡就冲谢兰台揖了一礼:“礼数不周,望夫人莫怪。”
谢兰台起身,转着琉璃似的眸子,终于问出了口:“成亲是人生大事,妾可以问一声,夫君那么急,去干什么了吗?”
没提“外室”一词,不想祖母担忧。
老夫人附和:“对,我身也想知道,有什么事大过终身大事?让你匆忙进京?”
韩景渊看着平静的美丽少女,看着不动气,很平静,但这事与她来说,心里肯定是恼着了:
“有个很重要的人,中了剧毒,危在旦夕,这边缺少药材,我派人送她进京,再飞鸽传信,让京城那边的人送来相应药材,在关城碰头解毒。”
很重要的人。
而不是女人。
他说话留了心眼。
谢兰台没有追问,给他留面子,是不是外室,回头私下再问。
她微微一笑,福了福:“知道了。”
坐下,安静又贤惠。
老夫人没说什么。
其实她不太明白,那得是多重要的人,能让新郎倌丢下新婚妻子,一去几天,但她没细问。
韩景渊也坐下,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。
这是一个很健谈的郎君。
祖母谈起了布店的生意,他说了不少有关布料的话题。
从布的品种,成衣的销售情况,以及当下最流行的是哪些款式,都能聊,事事都可侃侃而谈,这绝对是个本事。
他还说:“兰台身上的这一套就是京城现在最流行的。祖母,孙婿给您也备了几身……回头您可以试一试……”
老夫人一听乐呵呵笑了。
他还说过他周游过列国,经营过各种器皿、各式料子,对于各种风土人情都有了解。
中午的时候,这对新婚夫妻陪老夫人一起吃饭。
韩景渊一直在调节三个人相处的氛围,不至于尴尬,聊的话题全是闺阁女子能接得上话的,态度始终和气。
那是一种让人觉得舒服的相处模式。
谢兰台和他相处了不过几个时辰,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:
这绝对是一个极圆滑,善于伪装的男子。
他家境不俗,主见性强,气场大,做事善于掌控大局,还能哄着长辈,善待下人,更能拿捏她的情绪。
这个夫君,极不好对付。
午后,老夫人要睡午觉,韩景渊牵着她回了兰院——是她坚持想自己走,被抱来抱去,内心莫名排斥。
回到房间,她无睡意,就让春祺泡壶茶,她想弹一曲。
有个爽朗的声音来向韩景渊禀告:“郎君,有事禀。”
他出去低问:“何事?”
隔着门板,那人压低声音说:“那位在大闹,还砸伤了大夫。能绑起来吗?”
“不可。”韩景渊:“好生伺候,晚上我回城去劝她……走,去前院,交代你几件事……”
“是。”
大概是眼不能视,听力更胜以前。
谢兰台听着,心凉又几分。
绝对是外室。
还是放在心尖上的人。
唉!
*
前院。
阿风从外头跑进来时,看到韩景渊正在和阿逐低低说话,上前禀道:
“郎君,老夫人传来话,说京城那头派人过来,下了请贴,京城那头要开春日宴,让您去伴驾相看。老夫人的意思是,让您带上少夫人回京,省得太后、皇上乱点鸳鸯谱……”
韩景渊知道老太太是巴不得他把新婚妻子带出去,气死那些想算计他婚事的世家贵族:
“还不是时候,先在这边待一阵再回京。过几天就是清明,过完清明再回京,正好春日宴。”
一顿,他问:“谢家那些人现在是回京了,还是去了石头县?”
“如您所料,他们回了谢家在石头县的宅子,估计还没死心,怕还会卷土重来。郎君不亮明身份吗?”
阿风好奇。
只要亮明身份,谢家巴结都来不及,不会再阻止。
“不亮。”
韩景渊淡淡说完,问道:
“之前我让你飞鸽传书去京城,让老朱发出一条急诏令,把谢靖召回京城,那诏令发出了吗?”
“发出了,八百里加急发出的。明日肯定能送到。”
“嗯,先把谢靖调回京城。几个妇人留在石头县,翻不出什么风浪。至于那个沈九万,现在受了伤,折腾不出什么花样。倒是那个陆霄……”
他想了想,扯了扯凉薄的唇:“小爷看他还能怎么抢?”
阿风:“……”
他们家郎君,把少夫人的底细查了一个底朝天,知道有个情敌,且在成亲那天意图抢亲来了,他竟一点也不生气。
这是……中邪了吗?
穿上云彩锦,簪上流光金步遥,抹上胭脂,谢兰台盛妆打扮了一番,以示隆重。
按着大乾的礼法,男方来女方家里提亲,准新郎倌会在见过长辈后,到后院见过未婚妻,一并写下婚契书,烙上手指印,再送至官衙盖上衙印,以证婚约的有效性。
来日,谁若悔婚,当依礼法作出赔偿。
谢兰台素来穿得素净,也不怎么打扮。
可一打扮,真的是光彩夺目。
“春祺,是不是穿得太明艳了点?”
这样显得很是刻意。
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期待。
“哪明艳了,明明很素雅。姑娘现在才十六,穿得就该好看一些……姑娘,您值得世间最好的。
“我们这位新姑爷才智过人,生得又仪表堂堂,与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春祺好一番夸赞。
谢兰台被逗笑,捏捏她的脸蛋:“好话被你说全了。”
春祺振振有词道:“不是恭维,是真的好配好配。”
主仆二人正在说话,门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。
一个二等丫鬟跑了进来:“姑娘,姑娘,可不得了了。那韩家……真的是欺人太甚姑娘,可万万不能嫁给那种没规没矩的人家……”
这话,等同当头浇冷水。
“芳奴,大喜的日子,怎可以说这种混账话?”
春祺当即蹙眉轻叱。
谢兰台转身,看向来人,竟是前世那背主的贱婢芳奴。
但她没表现出来,只淡淡问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回禀姑娘,韩家果然只是小门小户。今日提亲,不光准新郎倌没来,连亲家公亲家母都未亲临,就来了那位老夫人。”
芳奴一脸愤愤然:“哪家郎君上门提亲会避而不见的?说什么家里生了急事,不得不进了京城,昨夜走的……呸,哪有这么巧的?奴婢瞧着,人家就是瞧不起您,故意给您吃钉子呢。
“这还没成婚,就被冷待成这样,待到姑娘过了门,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,委实不是好去处。”
噼里啪啦说了好多。
全是在数落韩家礼数不周。
谢兰台也咯噔了一下,按着大乾礼数,男方提亲新郎倌是必须到场的,若不到场,就是轻贱、瞧不起女方,或是不乐意成这门婚。
女方难免会蒙生羞辱感。
春祺的面色也变了:“韩郎君竟然缺席?倒真是有点混账了。昨日诓我们说他先走了,今日又这般不给姑娘脸面,哪能这样欺负人?姑娘,您等着,我寻那韩老夫人评理去。”
刚烈的婢女容不得主子被遭贱,要去找韩家人算账。
谢兰台却把人拦住,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。
春祺神情一诧,收了愤怒,跑了出去。
屋内,就剩下芳奴和谢兰台。
芳奴见姑娘面色不快,忙给倒了一杯茶,温声宽慰道:“姑娘莫气。那种小户人家的儿郎,又有几个知书明理的。姑娘现在看清了,不嫁便可,不可气坏了身子。”
谢兰台不动声色接过话:“那你觉得,我当嫁怎样的?”
芳奴见时机来了,忙道:“自然得嫁像陆郎君这样的。家世好,学识渊博,长得风度翩翩……姑娘,要不,您还是去把陆郎君寻回来吧,陪个不是,嫁了过去,您就是陆郎君的心尖人,谁都比不过您的。”
“啪!”
谢兰台猛地一拍桌子。
果然啊,绕到了这事上头。
芳奴吓得身子一颤,却仗着姑娘生性善良,还是硬接了一句:“姑娘莫生气,奴婢……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……”
谢兰台冷冷一笑,寒眸一横:“前日,就是你把我请去后花园的吧……我们谢家养的奴婢,却心心念念向着陆家?陆霄到底给了多少好处?你竟要背主?”
芳奴没料到姑娘竟知道是她投的。
她先是一惊,继而跪地,坦荡荡承认了:
“姑娘,那信是奴婢投的!”
“那是因为奴婢觉得您和陆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哪怕为妾,也当嫁一个称心如意的。陆家门楣显赫,您再看看自己,家主不疼您,主母厌弃您,老太太年纪大了,还能为您挡几年风雨?
“女子嫁人图的是依靠。陆家是那参天大树,韩家小商小贩,一旦老太太没了,家主想要拆散您的婚姻将您另嫁,不费吹灰之力。
“姑娘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?韩家是护不住您的!只有陆郎君才是您最明智的选择!”
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。
前世,芳奴就是陆霄买通的眼线,待她入陆家为妾,芳奴趁她身上不干净时,自荐枕席,成了陆霄的通房。
后来,这小贱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面前,膈应自己,如今还敢来说教?
她走了出去,瞧见屋外伺候着两个姑子,便寒声落下一句:
“来人,立刻将这里通外男的贱婢押下去,听候发落!”
两个姑子连忙应声是。
芳奴急了,一边反抗,一边还肆意攀污:“姑娘,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。奴婢全是为您好。您不能处置我,奴婢可是大娘子陪嫁嬷嬷生的女儿。您莫不是气昏头了?新姑爷不来提亲,就把气撒奴婢身上,哪有这样的道理……放开我,快放开我……”
她人小劲儿倒很足,两个姑子竟有点压不住她。
“哟,我们家小五的脾气,真的是越来越大了……连我母亲送来的婢子都敢动了?还不放开她!”
伴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声线响起,院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绯色绮罗襦裙的妙龄少女,由两个婢子簇拥着,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。
那颐指气使的模样,就像一把利箭,狠狠扎进了谢兰台的眼窝里头。
心头的愤恨,在这一刻炸开了花。
是她。
谢云岚。
前世生生绞死她的杀人元凶,当真来了。
重生再见,谢兰台恨不得冲过去,死死掐住她的脖子,第一时间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
此刻,十七岁的谢云岚,穿着京城内最华贵的流光裙,满头珠翠,高高在上——现在的她,是世人眼里才情双绝的才女,是灼灼耀眼的谢氏嫡女,更是祖母满心满眼疼着的乖孙女。
其做戏的本事,堪称一绝。
谢兰台甚至可以想象出,刚刚四姐姐进得府来,见到祖母正和韩家议亲时那虚伪的恭维声。
祖母会说:“四丫头,过来见过韩老夫人,你五妹妹许给韩家了。”
谢云岚会浅笑行礼,会说:“祖母动作真快,这才没几日呢,就给五妹妹寻了好婆家。这位老夫人面相富贵,五妹妹命薄之人,此番倒是有福了。能被祖母看中的,一定是好人家。”
总之,她会说尽好话的。
然后,她会说:“祖母,您和老夫人好好聊,我去后宅向妹妹道喜。”
真是来道喜的吗?
不,她来是给下马威的!
偏现在,她没办法和谢云岚撕破脸。
谢云岚的伪善,自当一层一层地去剥离出来。
前世她弄死自己,这一世,她自得让她身败名裂,死不得,活不能,才能解了心头之恨。
而彼时,韩景渊正在宫中陪老皇帝用晚膳。
边上伴驾的除了皇后,贵妃,还有齐王、宣王、宁王。
齐王和宣王年纪都已三十出头。
宁王如今二十有四。
作为皇族中人,他们已早早成婚。
“萧临,你已经老大不小,必须成家了。宁王比你没大几岁,儿子女儿都有三四个。你母亲和父亲不管你的婚事,朕来管,朕给你安排一个正妻,两个侧妻,必须多生几个。”
韩景渊在喝汤,呛到。
立刻有侍女奉上一条膳用湿帕。
他接过去,捂着嘴咳了咳,等咳停了才说道:“陛下,臣应该娶几个,臣自己决定,您之前答应过的。臣的婚事,父亲母亲不爱管,老太妃爱管。您可不能夺了太妃的人生乐趣。”
皇帝瞪了过来:“老太妃只知道游历江湖,看山看水,看上的肯定是一些没规没矩的乡野村妇。你将来是要继承你母亲封地的人,还是定北王的继承人,你的宗妇,必须是个大家闺秀。”
韩景渊站起,抱拳行礼道:“臣也可以不继承的,就做个小将军,臣的妻子随便是哪家野丫头都可以。只要能入臣的眼,身份不重要……”
宁王笑:“小表弟就爱说笑。姑母虽然不大管你,但你若真娶了哪家野丫头,保准要被调教死。”
宣王则道:“九公主心心念念萧临表弟,真要配成一对,那就……”
韩景渊转头瞟了一眼这个坏心思的宣王,立刻打断道:“陛下,能不聊这个让人提心吊胆的话题吗?今日臣抓了一日的奸细,现在饿得厉害,再聊,臣得先告退,出去寻个牛肉摊,先好好吃上一顿,若把臣给饿死了,还怎么办差?”
轻轻松松把这个话题掐断了。
九公主,既嘉玉公主,就是沈九万的外甥女。
“一提这事,你就躲。朕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?行了,不说这事……”
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。
一顿饭,吃得倒是颇为融洽。
但也只是表面融洽。
东宫废了十余年,皇帝久久未立储,诸位皇子,最小的也已十二岁。
而皇帝年岁渐长,太子之位,这一两年内必须有一个结果。
萧临成为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存在。
他的身份,太过金贵:
首辅的嫡长子,长公主的唯一儿子,定北王指定继承人。
谁能拉他站同一阵营,谁就有可能问鼎东宫太子位。
但同时,他的身份太过贵重,等将来新帝登基,他在新朝就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,这将成为新帝最大的隐患。
所以,怎么使用萧临,绝对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。
*
从宫宴下来,韩景渊去了萧家别院。
带着几分醉意,他走进大门,身边跟的人叫:阿飞。
这个阿飞是他以萧临的身份出入京城时,身边带的人。
其他人,一入京城,就不会跟在他身侧。
他的身份,在京城一直是个迷一样的存在。
韩景渊没有直接去素园。
萧家别院和素园前后为邻,中间隔着一条只有一辆马车能过去的小巷子。
通过萧家别院后门,就能进到素园。
不同的是。
萧家别院很大。
素园很小,三个素园,顶一个萧家别院。
他穿过萧家别院,从后门入,进了素园,来开门的是阿日。
“夫人安置好了?”
一边往里进,他一边问。
“夫人累了,已早早睡下。”
阿日回答。
关于认错夫君一事,他很识趣,不提。
韩景渊忽打住了步子,转头,借着他手上的灯笼光,问:
“我不在家,少夫人什么反应?”
阿日摸了摸脑袋:“夫人进了素心苑后,属下们就没见过她。进门时,她有点……爷,您还是问阿逐吧……阿逐比较清楚。”
他不想提那些事,搞不好会挨一顿罚。
韩景渊眼神眯了眯,感觉不太对劲,但他没再细问。
等快进素心苑时,阿逐迎上前,“爷!”
“嗯,这几日辛苦了。回去歇下吧,园中安全由阿灰负责,但日后白天少夫人要是出去,还是由你负责。”
“是。”
他领命,却没走。
韩景渊抬眼,瞧他欲言又止:“路上遇到事了?”
“嗯。先回了谢家,谢家大公子对少夫人出言不逊,可能还会寻上门来,好像是要逼少夫人去萧府向千千小姐赔礼道歉!”
这事,必须上报。
韩景渊面色淡淡:“知道了。”
关于阿风的事,阿逐避而不说,抱拳离去。
*
谢兰台独自用了晚膳,早早歇下,心里因为担忧那个神秘的夫君会突然出现在房内,她只打了一个瞌睡。
这期间,他做了一个梦。
梦中,一个男人吻住了她的唇,深深探入,用力霸占,她只觉得身上一阵疼,睁眼时意识到身上来了月信。
春祺和冬禧都已去睡下。
她一般不会让她们侍夜,除非生病,她们才会陪睡在床边脚垫上。
回京之前,她算了算月信马上就要来了,有让春祺准备好月信带,放在哪里,春祺也有提过一嘴,就放在净房内的抽屉里头。
那净房设在卧房边上,应翻新过,里面恭桶什么的都是全新的,还有一个小柜子。柜子上有一个石雕的洗手台,边上放着一个缸子,放得很高,通过一根竹管,可以将水放下来,竹管口子有一个盖子,拧上断水,拧下出水。
恭桶那头也能进水,洗完冲掉。房内就不会有异味。
再进去是一间浴间,放着一个大水桶,外头专门设了一个灶台,可以进热水,还能进冷水。非常得与众不同。
谢兰台起身,摸索着去点蜡烛,室内光线很暗,摸到桌子边,却没找到火折子,她开始摸去门口。
就这时,门开了。
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。
她心头一紧,惊叫一声:
“谁?”
黑暗当中,那人影慢慢走近,身形显得无比高大,光线太黑——今天晚上有乌云。
“我,韩景渊,夫人怎么没点灯?”
那个听得熟悉的男子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,一字一顿,那么的有力量,可她却无法想像他长什么模样。
陌生感如潮水般涌来。
局促感令她心头一阵阵发紧,肚子则越发绞痛,脚下一软,她险些瘫倒,嘴里还发出了闷哼一声。
“怎么了?”
“肚子疼,妾想去净房,找不着火折子。”
声音说得好轻。
好尴尬。
夫妻第一次正式相见,竟会如此狼狈。
脸颊上不断泛起燥热。
额上止不住地在冒汗。
“我先扶你过去。”
男人跨步上前,稳稳扶住她,不等她说什么,便发出惊人一问:
“夫人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?这是哪受伤了?”
“不客气……还不快走,想继续丢人现眼吗?”
萧怀义冲自己的养女冷冷叱了一声。
萧千千咬紧贝齿,往外而去。
临走,她深深剜了一眼,眼神淬着憎恨。
谢兰台:“……”
这仇,看来已越结越深。
萧怀义往医馆走了进去。
边上,谢安有点困惑地看着五姐姐:
一月不见,姐姐变得好生伶牙俐齿。
如此和萧千千硬怼,死不赔罪,真不像她。
以前她是能忍则忍的。现在为什么变了?
谢诚则大怒,尖锐地吼叫起来:“谢兰台,你疯了吗?竟敢得罪萧家……你你你……你真不要命了……”
他气得直跺脚:
完了完了。
这下全完了。
如今谢家在未来老丈人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,这可怎么得了?
谢兰台沉默:
她应不应该和萧首辅说明情况?
绝对不可以给谢家惹来麻烦,也不能给韩家引来灾难——力量微弱的一方,与理据争,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。
这世道,从来是不公平的。
莫名的,谢兰台有点惴惴不安。
但最后,她终没追上去。
*
萧怀义穿过诊疗室。
很快,他看到了那人。
东药园门口倚门站着一素裙老太太,手上拄着一拐杖,正眯着眼懒懒打量他,眼神扫过他时,是瞧不起的:
“姓萧的,你没事跑这里来见我这个老太婆,又想耍什么心眼,还纵容女儿在前头闹事?哼,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。”
那讥嘲,令萧怀义面色一烫。
作为大乾的首辅,萧怀义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。
可面对老太太的嫌弃,他没恼羞,依旧冲人家恭敬行了一礼:
“您见笑了。的确是萧某教女无方。”
四周无外人,他一顿又说道:
“自太妃离京已有十余年,潜之这几年会定时省亲,独您一直游历山河,无缘再见。
“今日知道太妃身子有恙,特来看望,以谢太妃对潜之多年的教养之恩。
“此恩如同再造,容萧某拜上几拜!”
说着,竟真的拜了三拜。
“免了。潜之和你已没关系。他是我孙儿,如今姓韩,你呀,别想来左右他的未来——你想给他配那个谁,有我在,别做梦。”
说着,她轻轻咳了好几声,那面色好像又白了几分。
这是病入膏肓之兆。
萧怀义目光深深:“可潜之必须娶她。老太妃,谢家的庶女,不配为萧氏一族宗妇,这一点,您必须承认……”
老太太立刻冷笑叱断:“在你眼里看重的东西,在我眼里一文不值。潜之当年差点死掉,是我将他救回来的,萧怀义,你早断子绝孙了……”
一拂袖,她转身进了园子。
萧怀义沉默了一下,拂袖而去,到前院和那谢兰台错身而过时,那姑娘避到边上行了一礼。
谢靖就是个伪君子,这样的亲家,他可不认。
慢慢来,他总能将这婚事悄悄处理掉的。
*
谢兰台找了好一会儿,才找到老太太住的屋子——她正在和另一个银发老太太在说话,看到她过来,笑得可欢了:
“瞧瞧,我孙媳妇来了,过来过来,兰台,祖母给你介绍一位女神医——名满京城的圣手:盛婆婆。
“阿盛,瞧瞧,这就是我给潜之挑的娃娃,漂亮吧!”
是的,没错,银发老太太可不正是那位名声赫赫的女神医。
盛婆婆上下一端详,跟着夸赞道:“小姑娘五官精致,就像画上走下来的一样。”
“来来来,让你盛婆婆把个脉,看要不要调理调理身子。你和景渊啊,得早点怀上一胎……也不知我这病,能不能拖到你生下孩子……得抓紧了。”
老太太过来把她拉去,让盛婆婆把脉。
生孩子?
谢兰台身体一僵,感觉不可能了,可又不好拂一个病人的念想。
盛婆婆深深打量,萧临那孩子,那样一个孤傲的脾气,居然会听老太妃的话,娶了这样一个身份不匹配的小庶女。
长公主若知道,只怕会闹。
这小姑娘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嫁的是怎样一个贵公子。
老太妃想让她早点生,是想让她到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吧!
她笑着挥手:“来来来,坐下,我看看你身体怎么样?”
谢兰台坐下,由盛婆婆看脉,神情却恍惚了一下,前世,她也曾让盛婆婆看过脉。
“老姐姐,放心啊,这孩子的身子好着呢,还是个易孕的,等她月信过了,吃上我几副药,保管一次就能怀上。”
是的,她的确易孕,前世会多次流产,全是陆夫人害的。
可如今,她却是不能再随便生子。
老夫人开心啊:“好好好,那就有劳你了!”
“不过,你得给好好的,来……先跟我去针灸,针完,再睡一会儿,你已经起来好一会儿,得躺一躺。回头再让你孙媳妇过来陪你……”
盛婆婆让人把老太太扶了去。
老太太很听话,去了。
谢兰台有点担忧:
老太太面色是真差,不会真有性命之忧吧!
她忍不住跟了过去,却听得老夫人在对盛婆婆说:“阿盛,我有点心悸,绞痛得越来越厉害。”
“好,我让人去冰窖取点冰片和参片过来……来人……小罗……”盛婆婆在喊。
谢兰台左右张望,不见边上有人,走上前应道:“盛婆婆,这边没有医婢……”
“韩家媳妇?你来得正好,快,让你的婢子,帮忙按住脚底这两个穴位,然后你去冰窖那头,寻掌事阿白,让她去取我之前准备好的冰片和参片,在冰窖一层21号冰块箱内放着……快……”
老夫人在抽搐。
春祺和冬禧忙去帮忙。
谢兰台忙跑出去。
那个冰窖,她前世参观过。
当时,她给本草堂供应药材,有幸得以一见。
熟门熟路来到冰窖,却不见那个白掌事,她顾不得其他,不请自入。
冰窖内冰冷彻骨。
她在门口寻到一个烛台,来到地下一层,却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——萧临。
他执一盏灯台,好像在找什么,翻箱倒柜的,听到动静,豁然抬头。
那张银色面具,被明烛的寒光照得发光发亮——莫名多了几分狰狞,在这肃冷昏暗的封密空间内,显得格外可怕。
她吓得一怔,本能地往后退,手上的烛台一哆嗦,落地熄灭。
“小北……王,您……怎会在这里?啊……”
那男人却像猎豹一般扑了上来,一把将她拎了过去,按在了一张冰冷的冰块上——那冰块上铺着一层薄被子。
另一台蜡烛落地,也跟着灭了。
冰窖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。
男人粗重的气息喷在她耳边,急促而紊乱,同时,她好像又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酒香:
“萧临……你……你怎么了?快放开我!”
她紧张又害怕,声音在直颤,拼命地扭动身体,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。
可是,男人的铁臂却越收越紧,一个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
“冒犯了!”
谢兰台感觉有一阵可怕的窒息感,如狂风暴雨般袭来。
她颤声急问: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此刻,她的心跳如战鼓,恐慌在不断叠加,依着她对男人惯性思维的了解。
完蛋!
今日,她只怕要被他强占了去?
这这这……可如何是好?
“是真的!”
陆氏在知道家主回来之后,就跟了过来,不为什么,但为看戏。
等家主折磨完梅姨娘,她才笑吟吟走进来,说道:
“这门亲我会去说,是霄儿强烈要求的,家主莫要牵怒梅姨娘。但是,梅姨娘没把兰台留下的确是该罚……
“这样吧,让梅姨娘和兰若一起去跪祠堂。谢安则陪他大哥去韩家把兰台带回来。要是带不回来,今晚上就把兰若送去沈家也不迟。”
梅姨娘泪水如注,连忙应声:“是是是,我这就让安儿去把他姐姐寻来……安儿,安儿……”
她唤着,声音直发颤,透着压不住的悲凉。
谢安跌跌撞撞跑了进来,眼红红的:“小娘。”
看到小娘被欺负,他帮不上忙,心里实在难受。
谢靖在儿子面前,放开了小妾,双手负背,一脸威严。
梅姨娘抹了一把眼泪,收住情绪:“你快去把你五姐姐寻来。韩家在京城的住处,你去问一问老太太……”
“不用问,问了就会惊动老太太,诚儿已经打探清楚,安儿,你去找你大哥就行。”
陆氏一脸的高高在上。
“是。”
谢安立刻跑了出去。
谢靖拧着严厉的眉:“来人,把梅姨娘和七姑娘送去祠堂,五姑娘没回来之前,谁都不准放她们出来。”
“是。”
有婆子立刻把这对可怜的母女押了去。
谢靖转而问陆氏,一脸疑惑:“你真打算让兰台嫁去陆家当正房?”
“自然是有原因的。”
于是陆氏就把陆霄说过的会帮助云岚嫁小北王的事说了说。
谢靖顿时和颜悦色,捋着短须说道:“真要让沈家松口,嫁陆家又能当正房,那是最好的。至于云岚,若能嫁给小北王,谢家之将来,定然能长久兴盛……”
一顿,他神情忽一僵,继而问道:“阿梅不是说,陆霄和兰台私下谈妥了吗?为什么兰台又回去了韩家?”
“不清楚,陆霄乞假期限到了回得京,但他是不告而别。我本来以为他是和兰台私奔了,结果不是……等一下我就去威远侯府寻他。”
关乎女儿的终身大事,她必须上心。
就这时,有人来禀:“家主,夫人,门外沈家总管求见!”
谢靖皱眉:“沈家要是不放手,兰台怎么嫁陆霄?”
“不对,之前霄儿说了,沈家那头,他搞定了……走,去看看!”
陆氏往外走去,步履匆匆。
在正厅,二人见到了沈家外事总管,平日他常常跟在沈九万身侧。
那人上前一揖,一脸忧心地问道:“谢大人,谢夫人,可有见到我家家主?”
“沈先生不见了?”
谢靖诧然,随即望了望陆氏。
他离开时,沈九万在谢家。若出事,谢家得担责。
“是。那日在石头县,家主不让任何人陪,悄悄出了谢府,后来也不知怎么的,人间蒸发了。我们四处寻找,就是不得见。这不,我就匆匆回了京,以为先生回来了,结果发现先生并未回京!”
总管一脸急色,面色看上去极为憔悴:“已经四天了,这很不对劲。”
陆氏马目回答道:
“我们第二天就回了这边,没有再和沈先生打过交道。沈先生生意大,会不会去微服巡视商铺了?”
据说沈九万就爱搞这一套,以验证手下是否忠心。
总管见探不到什么消息,走了。
陆氏眼皮一跳,捂着心脏忽惊喘起来,“莫不是出事了?我们回来前一晚,城南失火,据说有人被分尸焚化,不会是沈九万吧!”
谢靖眸光一亮,兴奋起来:“最近有北胡细作,刺杀了好几个官员,小北王一直在查,那沈九万不会正好倒了大霉了!要真是这样,那就好了,快,你去把陆霄寻来——趁沈九万生死未卜,把兰台和霄儿的事解决掉……”
“好!”
陆氏点头,今年春日宴,她的女儿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。
*
素园,谢兰台挂心韩老太太的病情,便问了阿逐老太太现住在哪里。
阿逐说:“在医馆呢!少夫人要是想去看望的话,小的这就去让人套马车。”
谢兰台点头:“有劳。”
阿逐去套马车。
谢兰台带着两个婢女从东院出来时,看到西院那个外室,穿得阿娜多姿的,正在园中逛着,阿日在边上苦哈哈地守着:
“姑奶奶,你这小身板不能吹风,郎君说了,让你躺着静养,你为什么非要跑出来呢?”
那女人面色苍白,娇笑:“整日躺着多没趣,我想和郎君聊聊天,要不,去找那位妹妹说说话也行啊?哟,说妹妹,妹妹就来了……”
那外室迎了过来,却被阿逐挡开:“阿日,把丽娘子送回院子躺着。郎君用最好的人参养她,她再这样折腾,出了事,我们都得挨骂。”
阿日无奈,过去一把将那外室拉着。
那外室不断挣扎,“我不回去,不回去,真是的……我和要妹妹一起出去逛!”
结果,阿日竟直接把人扛走。
谢兰台看得有点傻眼:
一个外院家丁,这么碰触主子的女人,也行的吗?
韩景渊的这些手下是不是也太放肆了些?
从素园到东市的医馆,得穿过半个京城,马车赶了有半个时辰——玉京被世人传为天下第一都,那是名不虚传的。
那是一个很精巧的医馆,名为:本草堂。
凭着前世的记忆,谢兰台记得,这个医馆专为女子治病,园子一分为二,一边是为朝中贵重女眷治病;另一边为市井妇人治病。
这里的医者,曾为宫中医女,后辞了御医一职,在此设医馆,那本草堂三字,还是当今皇上御笔所题。
但凡来此看病者,都不敢冒犯盛医女。
从马车下来,谢兰台就被气势汹汹的谢诚拦了去路,那人用一种轻贱的眼神盯着她:“六弟,你自己来同你五姐姐说……”
有七八个谢家人拦住了去路,谢诚一如既往地颐指气使,一把将谢安拉了过去:
“告诉你五姐姐,今天她要是不听话,会有怎样的下场?”
谢安跑过来,看着多日不见,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五姐姐——衣着虽素雅,可眸光璀璨,而令她显得格外耀眼多姿。
怪不得陆世子想娶她。
他上前扑通跪下,重重磕头道:“五姐,母亲和妹妹病了,求你马上跟我回一趟家。”
这边是闹市,人流量大,众目睽睽下,两个贵门少年拦路相求,如果她拒绝,就成了大不孝之人。
谢安是个乖乖郎君,如今这样逼他,显然是父亲和嫡母又开始作夭了。
这对夫妻,现在是齐心合力要祸害她。
所以,她必须尽快让他们夫妻反目成仇才行,否则会永无宁日。
“谢兰台?”
谢云岚见是那小贱人,立刻咬牙大叫:
“快把我放了,赶紧跟我回京负荆请罪,否则……”
谢兰台举止甚是优雅,提裙而入,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傲然之气,悠悠道:“四姐姐现在都被祖母关起来了,还在那里冥顽不灵,真是不识趣。”
谢云岚呆了一下,几日不见,这个小贱人,气质莫名大变。
回过神,她再次大叫:“该识趣的是你!联姻是你躲不开的宿命,你所谓的嫁人,在父亲眼里就是无媒苟合,到时,你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……”
可谢兰台并没有被吓哭,只微笑道:
“惩罚不惩罚的,那是后话,四姐姐,我来是想告诉你,白嬷嬷已被祖母拿下。庄上的人都只听祖母的话,你就省省心吧!”
谢云岚又一呆,继而心肝直颤:
白嬷嬷是父亲眼线的事,竟被发现了?
心思直转下,她又开始攻心:“五妹妹,你执意和父亲唱反调,有想过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吗?父亲雷霆一怒下,他们都会遭殃的……你怎能这么自私?”
一直以来,谢兰台极为在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,以前,用他们威胁她,最是管用。
“我的事,就不劳你操心了。”
换作以前,她早露出惧色。
但现在,她另有打算。
谢云岚想不通啊,她现在怎如此沉得住气,再次吓唬道:
“不要觉得自己赢了,等着吧……这边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,到时我看你怎么哭。”
谢兰台美眸一转,浅浅一笑,犹如一朵桃花乍然绽放,“春祺,把夏安按住,搜她身,将她身上的鸣镝搜出来。”
“是!”
春祺扑上去,三两下就从夏案身上把两支鸣镝给搜了出来。
这是谢云岚的习惯,出行会带暗卫,带鸣镝,这东西晚上放出去,既有响声,又能给方位。
暗卫看到这种信号,就会知道主子出事了,会来救。
刚刚她想到了这一茬,这不马上跑来了。
谢兰台把鸣镝拿到手上看了看,笑道:“四姐姐想通过这东西,和你的暗卫取得联系,把消息传出去是吧!不好意思,你没机会了,这个,我没收了!”
谢云岚见面,俏脸都要皱到一起了,惊愕啊,这小贱人,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?
谢兰台离开后,夏安闷闷道:“以前,五姑娘胆小怕事,从不敢和四姑娘顶撞的,现在怎么了,变得这么难缠?”
谢云岚则深吸一口气,没有慌神,而是平静道:“放心,她的婚事肯定成不了。”
她这边还有后手。
午夜。
守在门外的姑子烤着火,打着瞌睡。
一道人影来到后窗,悄悄把窗门撬开,爬了进去,果然看到四姑娘没睡,正在等自己。
“姑娘。我来晚了。您受罪了。可恨我没找到钥匙,没法救您出去!”
是个在外院打杂的小厮。
“我没事,但你必须把消息放出去。明日,你去县城内的书铺,找书铺的老板,让老板飞鸽传信,必须让家主过来阻止婚事。”
谢云岚一字一句叮咛着。
那小厮点头,悄悄离开。
谢云岚则露出了得意的笑:
谢兰台啊谢兰台,我看你怎么嫁出去?
翌日。
那小厮寻到机会出了山庄,找到书铺老板,成功把消息传了出去。
*
这一日,细雨绵绵一整天。
谢兰台闲坐闺阁,望着春雨如丝如雾,转头,看到祖母在给她归拢嫁妆,一抬抬装的全是祖母的心意。
作为一个庶女,一个身披不祥的灾星,谢兰台小时候受尽欺凌,若不是祖母养她于膝下,说不定她连长大都困难。
这样的好祖母,必须好好活着。
前世,祖母病了一月才身故的,她总觉得祖母死得有点蹊跷。
那时,是白嬷嬷在管着祖母的饮食。
昨日,她把白嬷嬷拿下,就是想着会不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。
如今祖母没被气倒,还在眉飞色彩地给她备嫁妆,真好。
*
另一头席教头带着陆霄在路上慢悠悠赶了一天的路,正好遇上下雨,自然就得躲一日清闲。
陆霄躺在床上,浑身无力,连话也说不出半句,这两天两夜,他不断地回想前世发生的种种。
小时候,谢兰台就是他的小跟班,乖巧懂事,最爱悄悄跑来陪他。
“霄哥哥,我给你磨墨。”
“霄哥哥,我帮你打扇。”
“霄哥哥,你教我认字好不好?”
最基础的一些字,全是他教的。
那时谢老夫人病弱,没空管她。
后来老夫人病好了,才将她养到了身边,她的日子才好起来。
礼法有云:七岁不同席,十龄不共游,十五不交言。
但十岁之前,谢兰台与他一直悄有往来,关系甚笃,待过了十岁,她才渐渐避嫌,不敢与他说话,见了面,只抿嘴浅笑。
而他在当上了世子后,月例渐多,会每每给她买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。
他二人的情份,是一点一点经过岁月的打磨积攒起来的。
犹记得新婚第一夜,他与她欢好,她楚楚可怜,叫他莫名疯狂。
那时,他迷恋她的身子,夜夜与她缠绵。
没多久,她就怀孕了,他是何等的高兴,偏母亲不知道,罚了她,害她落了胎,她哭红了眼,他也跟着痛断心肠。
之后有小三个月,她身子都不利索。
母亲故意安排通房,他都不碰。
后来某一日,他喝迷糊了,竟在他和兰台的床上,要了芳奴。
这事发生后,兰台气得一直避而不见,而芳奴则被母亲抬成了通房,后来还怀孕了,所幸,那一胎没保住。
他便寻了一个机会,把芳奴给发卖了,兰台这才回心转意,和他重归与好,很快又怀了一胎,但还是流了。
一年后,她第三次怀孕,然不满三个月,孩子又一次夭折。
母亲说她就是命里带煞,克自己的孩子。
他找大夫给她调整身子。
大夫说,她身子虚亏,不太可能再生养。
即便如此,他仍顶着压力,哪怕出了孝期,也没议亲,空着正妻之位,就是想给她机会。
可人算不如天算,她不争气,母亲又催得紧,最后,他不得不娶谢云岚。
如今可以从头来过,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?
必须回去。
必须说服兰台继续伴他左右。
谢姑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,她若不跟他,断无好下场。
所幸,他重生回来时,已有安排,如果他去提亲失败,好兄弟——宗达会见机行事。
一路北归,他有见他出现过。
但席教头功夫了得,宗达是谨慎之人,正在伺机而动。
入夜时分,门被推开。
宗达出现在床边,“我说,阿霄啊,那个席教头怎么如此难搞,我花了好几十两银子,才找人将他给灌醉了。快,我背你走……”
他说不出话,直摇头。
“你这摇头是什么意思?”
陆霄使出吃奶的力气,才挤出一句轻若蚊呐的声音:
“回、半、月、庄,阻、止、五、姑、娘……另、嫁……”
床榻上,谢兰台听着男子那洪亮又果决的传令声,不见其面,却感受到了一种让人背上发寒的威慑力,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人上之人,旁人都当以他马首是瞻。
可恨啊,她看不清,真想看看他号发司令是怎么一种仪态。
一般人哪来这种气势?
这一刻,谢兰台对这个男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。
正当思量,韩景渊走了过来问:“大夫,我夫人眼睛如何?”
“回郎君,只是被一种香料薰了眼睛,我开两付药,一付内服,一付外敷,过个两三日,眼睛就能视物……无碍的。”
倒是一个有本事的。
“那就有劳开方了!”
大夫去开方。
韩景渊坐到床沿,细细打量小姑娘柔弱无依的模样,目光落到了她手臂上的袖箭筒上,小巧,陈旧,简陋,忽问道:
“第二次见你用这袖箭了。精巧是精巧,却没什么杀人的劲道……哪来的?”
这是在没话找话吗?
她与他虽为夫妻,彼此之间却没什么了解,今日在这种场合见面,实属尴尬,故而好像只能随便找话题聊。
她配合接上话:“是少时一位恩人赠的。他说,要紧关头可保命。”
韩景渊的唇角勾了勾,伸过了手。
谢兰台感觉他抓住了她的手臂,男人手指上的力量感,令她身子莫名发紧。
“你干什么?”
“可以卸下了。这东西力量太小,不足以杀人。回头我找个能工巧匠,给你做个更好的。但最好是学会一些自卫的功夫。光凭这些外物,不足以自保。”
韩景渊将箭筒取下,盯着筒上的字摩挲了一下——上面刻着个字:临。
抬眸,又睇了一眼她:好小一个,窝在被子里,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
明明这种年纪,就是在读高中的未成年少女,却被亲生父亲出卖,险些遭了老男人毒手——封建王朝的陋习,女人就是用来随意交易的资源。
小姑娘肯定吓着了。
巴掌大的小脸,惨白如纸的,怪可怜。
“不用,这东西陪我多年,我喜欢得紧。”她摸出手,紧张兮兮地说道:“还我。”
她没看到他,勾出了一道弯弧,把那破玩意递了过来。
而她如获至宝一般,捧着。
韩景渊的眸光更深了。
*
门外头,谢靖正带着“韩景渊”进来,却看到从里头冒出几个陌生护卫,正在驱赶几个人出来。
紫姑姑被打肿了脸孔,唇角全是血水,面色骇白。
沈九万被两个小厮抬着,身上插着一根箭,身上全是血,半死不活的,看上去很是凄惨。
其他由沈九万带来的人,都挨了打,一个个鼻青脸肿的,说有多惨便有多惨。
这光景实在吓人。
谢靖见之,惊恐万状,忙驱上前厉声骇问:“发生什么事了,沈先生,谁把你伤你这样?你们不是庄上的人,你们是谁?谁给你们的权利,胆敢驱逐我的贵客,打伤我的……”
阿逐单手扛剑,沉声叫断道:“今日,有贼人闯入半月庄,我等奉韩郎君之命,将一并贼人捉拿,现在,要将所有不属于半月庄的人,驱逐出去,包括你们……”
谢靖惊呆:
在他们谢家的地盘上,打人伤人,竟还要将主家赶出去,这这这,这还有王法吗?
“放……肆……”
作为当家主母,陆氏先一步怒叱:
“这是谢家的庄子,哪容得你们这些外头人喊打喊杀?韩景渊,你竟喧宾夺主,瞒着主家,跑至后宅伤我宅中婆子,家中贵客……来呀,把他们速速拿下。”
她大叫一声,招呼来的七八个护卫,全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好手。
眼见一场混战一触即发。
“谁敢!”
阿风——假“韩景渊”大声喝了一声,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,从阿逐手上抽出了长剑,指着他们,寒光喝叱:
“李县尉,看到了吗?韩家是依法依礼娶妻,而这位谢祭酒,为了毁婚赖婚,竟然反客为主,把我韩家少夫人软禁于此,如今,我们依礼法来收回庄子,保护少夫人,反被诬陷伤人害人,天理何在……”
本来跟着阿风的一个护卫,忽取出了一块令牌,高声叫道:“谢祭酒,吾乃石头县李县尉,城中韩记少东家韩景渊前来报案,说你谢氏软禁其新婚妻子,欲行悔婚之事,今,我等随行而来,已证属实。
“韩家呈上嫁妆单一份,上面罗列的半月庄,本为谢氏老夫人所有,如今赠与五姑娘为嫁妆,已属韩家产业,谢祭酒无权掌控庄子,也无权带他人进出,现在,请速速离开。
“谢祭酒如对此控诉有疑问,可上诉对簿公堂,是非曲折可在堂上辩一个清楚明白。”
谢靖把眼珠子瞪得滚圆,气得七窍生烟,这韩景渊怎如此奸诈,竟早早报了案,还说动县尉跟着来做卧底,把他的意图全听了去。
重点,还要将他们夫妻一并赶出山庄。
可偏偏那县尉竟还拿出了嫁妆单、合法的婚书作为凭证。
岳丈赖婚,已属奇谈,女婿逐客,逐的还是岳父岳母,更是有悖常理。
而他竟寻不到任何理由喝斥。
本是家丑,不宜宣扬,如何能闹到公堂上,自不能让外人知道,他,堂堂谢祭酒,竟逼着女儿和离再嫁,他的颜面,会尽数扫地。
陆氏去看了陪嫁单。
气啊!
老夫人怎能如此偏心,竟将这么好一个庄园给了这赔钱货当陪嫁,如今这边成了韩家的财产,韩家要逐人,他们就必须离开。
明明就来算计韩景渊的,最后竟反被耍得团团转。
她磨着牙,叫道:
“李县尉,这婚事的确是我婆母准许的,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,这是受人蒙蔽所致,才把祖传的宅子写进了嫁妆,韩家这是想吞没我谢家产业。
“再者,我谢家是书香门弟,岂能将女儿嫁与贱商之子,县尉大人可千万别被他骗了。”
李县尉则淡淡道:“韩家虽为商人,却是侠商,在石头县谁人不知?成婚时聘的更是官媒,就连县令大人也知道。
“谢祭酒,如今婚事已成。您若想强拆婚事,就是您的不是。如今韩郎君要逐客,请您带人速速离庄。之后要怎么调节矛盾,或上公堂,或私下和解,可再作打算,请……我送你们出去……”
话音落下,由他带来的人也喝了一声:
“请谢祭酒立刻离庄。
“请谢祭酒立刻离庄。
“请谢祭酒立刻离庄。”
齐声如雷。
态度强硬。
谢靖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,叫道:“我们还有东西要收拾……”
却被有力打断。
“还请祭酒大人马上离庄,庄上的东西,回头,自有老夫人打包好了送回京城。”
阿风朗声逼迫,同时示意道:“请,再不找大夫医治,这位沈先生可得丢掉半条性命……”
谢靖此生从未被如此羞辱过,恶狠狠指了指这个“新女婿”,铁青了脸孔,恨叫道:“韩景渊,你这个女婿,我不认,等着,来人,抬上沈先生,走……”
今日这奇耻大辱,来日,他必奉还,定要叫韩家悔青肠子。
“你注定是我女人……兰台,我怎舍得毁你,今天,我是特意来救你的。”
“刚刚,我的小厮偷听到,姑父要把沈九万引进你香闺,借着帮你寻来神医医眼之名毁你名节,你若不想嫁那老匹夫,必须跟我走……”
陆霄大步迈上前,沉声解释。
今日,他必须带她离开,必须让她成为他的女人。
如今,每多见她一次,他就会多心动几分,得到她的心,已坚定如铁:
“我背你走,后门的人,被我打晕了……快……”
说这句话时,他的声线柔了几分,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去,欲拦腰抱她。
前世,他对她不够温柔,以后他必须加倍呵护她——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。
“春祺,放倒他!”
谢兰台一边往角落缩,一边大喝一声,神情是何等的凛冽。
“是。”
春祺配合默契,手上的针筒直接对准了陆霄,一拉机括,那些喂过麻沸散的针射了出去,射在了陆霄背上。
陆霄只觉背上一阵发麻,脚下顿时开始虚软,清隽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:
“你……你竟让她暗算我……为什么?”
他扶着床柱,大叫了一声,声音是如此的悲愤:“从小到大,我哪里亏待了你。你现在竟一次一次无视我。我是来救你的……你难道甘心被毁掉吗?”
谢兰台深吸一口气,虽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是可以想象得出,此刻的他,一如既往的高傲,不可一世,就好像,这个世上,没了他,她就会活得生不如死。
呸。
“陆霄,跟你走,就是私奔,你在逼我为妾。作为趁火打劫者,你又高尚到哪里去。今天,我哪也不去,谁敢毁我,我就敢毁谁……”
她小脸孤绝,伸出纤细如玉的素手,拉出手臂上的袖箭,一字一顿,坚定叫道:
“大不了,同归于尽……”
陆霄在失去意识倒地前,脑子里的想法是:
这个陌生的谢兰台,真的是那个跟了他四年——温温婉婉、乖乖巧巧的小女子吗?
今日如此决绝,他见所未见,偏那种双眸闪闪发光的模样,却又是如此的耀眼夺目——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。
前世,他竟从不知道他的小女人,性格竟如此刚烈。
“快,春祺,冬禧,将他从后门拖出去。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兰院。”
谢兰台吩咐,她的闺房,不可以有别的男人。
“是。”
两个婢子使出全力,将这个不速之客扔了出去,二人再从窗户翻出去,将他拖出后院,再折回。
*
前院,谢靖迎来了沈九万,沈九万带了一个大夫过来。
“兰台在兰院,你先在后面等一等,等韩家人过来后,如果我和他们谈得顺利,之前说好的计划,就不用实施。兰台的脾气现在很臭,关系搞坏了,将来难哄。”
谢靖这么叮嘱着。
沈九万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,那就见机行事。
谁让谢家有一个那么难搞的老夫人呢——明明很容易的事,现在折腾的那是越来越复杂。
没一会儿,外头有人来报:
“韩家马车来了。那姓韩的小子,带着几个手下,马上就要进大门。”
少顷,昨日打不过就跑的韩家小子,昂首阔步走了进来。
与昨日不同的是,今日的他,穿得比较贵气,身上的袍子是京城顶好的料子,一件顶平民家庭一个月的花销,头上也戴上玉簪。
仔细打扮一番,这个武夫倒也像模像样。
谢靖这辈子见过太多优秀的儿郎,像这种不入流的,哪怕披上一件金袍,他也瞧不上。
“谢祭酒,我来接兰台夫人。人呢?”
来人竟连岳父都不叫,直接称他为:“谢祭酒”,态度实在恶劣。
谢靖看着厌恶之极,好在他也不稀罕他,甚至连茶都不让人上,直截了当说道:
“韩景渊,今日找你过来呢,是想和和气气聊一聊你和五丫头的婚事。
“士农工商,你出身商贾,且家资平平,实不堪与五丫头为配。昨日,五丫头摔了一跤,现在不能视物,属废人一个,入你韩家,年年岁岁治疗,又不能为你家主持中馈,与你家没有任何助益。
“另有一事,你可能不知情,五丫头一出生就是灾星,命中就是个克亲克夫之人,今日,你只要同意和离,我这边就给你配一个品貌皆优的女子。
“来呀……都上来吧……”
他拍了拍手,一行妙龄少女,穿着时兴的罗裙,袅袅入厅,围着韩景渊婷婷一拜,娇滴滴道:“拜见韩郎君,我等愿意为韩郎君做牛做马,一生侍奉韩郎君左右……”
一个个貌美如花,身姿婀娜。
韩景渊,不对,其实这人是阿风假扮的,左右一观,一脸鄙视:“这些婢女,哪有兰台夫人明丽动人,兰台夫人可是韩家明媒正娶的,她瞎了,韩家会给她治;她瘸了,韩家自会给她做轮椅;她要毁容了,韩家也愿意好生供着她……想和离,绝无可能。”
大手一摆,语气坚定。
谢靖听着直皱眉头,陆氏跟着不爽了:“韩家郎君,我们这是为你好,你是韩家独苗苗,你就不怕被活活克死吗?我可听说了,昨日,你祖母遭抢劫了……差点就……”
“我家老太太从小练了一身武功,谁劫她,倒霉的就是谁,你们没听说,那些劫匪全被斩杀了吗?”
阿风冷冷哼了一声,“废话少说,我要见兰台夫人,她的院子在哪我知道,你们不用带路。今天我就把她带回韩家去,这边的大夫要是治不好,韩家自会送她进京,不管什么病,一定能治好的……即便是御医,韩家也请得起……”
说着站起,就要往后院而去。
谢靖气着了,连忙拦:“韩景渊,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……这门婚事,必须退。今日,你必须把和离书写来。”
阿风邪气地转身,一脚就把椅子给踢翻了,眼一横:“韩家成的这桩亲,合乎公序良俗,顺应大乾婚姻礼法,谢祭酒,您休要仗着自己是高官,就敢悔婚,赖婚,今日,我必须把夫人接回去,滚开……”
凶神恶煞的模样,十足像个无赖。
陆氏看着直摇头,老夫人真是疯了头,给一个贵女配这样一个无知莽夫。
看来只能实施那个计划了!
“行,那我们带你过去见兰台,只愿你不要后悔才好。”
只要让他看到兰台衣裳不整的样子,这门婚,不破也得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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